在駛向巴黎的火車車廂,想著我的生活已經到了怎樣一種不可能的、可怕的、完全錯誤的狀態:我,一個享譽世界的名人,竟然被迫逃離英國,以試圖擺脫無論從思想還是道德角度看都是毀滅我身上一切美好東西的友誼,而我正在逃離的人,不是一個從陰溝或泥坑裡站起來走進現代生活的、與我的生活完全糾纏在一起的動物,而是你,一個與我處於同一階層、同一地位的年輕人,一個與我一樣在牛津大學讀過書、頻繁出現在我家裡的客人。而正當我思考著這些問題時,通常那種懇求的和抱怨的電報就又跟蹤而至了,但我根本看都不看它們。最後,你威脅說,除非我同意見你,否則你無論如何決不同意到埃及去。(在得到你同意的情況下,我自己曾請求你母親把你送到埃及去,讓你遠遠地離開英國,因為你在倫敦所過的生活對你來說是毀滅性的。)我知道,如果你不去埃及,你母親一定會極其失望,為了她,我同意見了你,並在一種巨大感情的影響下你不會忘記這種感情的我寬恕了你的過去,雖然我對我們的未來隻字未提。
第二天,當我回到倫敦時,我記得自己坐在房間裡,悲哀地、嚴肅地試圖弄清楚你是否真的就是我看到的那樣一個身上有著那麼多的對你我與別人都是徹底毀滅性的錯誤、即使認識你或與你在一起都會致命的人。整整一個星期,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不知道我對你的估計究竟是不是不公正的、誤解的。在週末,有人送來了你母親的一封信,她信中所說的都是我也曾有過的那種感覺。她在信裡談到,你有盲目的過度的虛榮心,這使你看不起自己的家,把你的哥哥那個坦率的人當做一個〃平庸之輩〃。她也談到,因為你的脾氣,她不敢與你談你正在過的那種生活,那種她能感覺到、也能瞭解的生活。她說,你在用錢方面的許多行為都令她很失望。她也談到了你身上已經出現的墮落和變化。她當然也明白,你身上遺傳了那種可怕的家族特徵,並且坦率地、恐懼地承認,你是她的一個〃繼承了那種致命的道格拉斯氣質的孩子〃。在信的末尾,她說她感到應該向我說明,在她看來,我們的友誼實際上已經強化了你的虛榮心,而這種虛榮心已經成為你的所有錯誤的根源。她真誠地請求我不要在國外接見你。我立刻給她回信,告訴她我完全同意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我會盡可能遠遠地離開你。我告訴她,我們的友誼是在牛津大學時開始的,起因是你來請求我幫助你解決一個很特殊的人給你造成的嚴重的麻煩。我還說,你的生活一直是處於這種類似的不斷出現的困境狀態中的。我告訴她,你曾把自己去比利時的原因歸結於你在那次旅行中的同伴的錯誤,你母親曾因此責備我把他介紹給你,但我卻認為,錯誤在你而不在他。我向她保證,我根本不想在國外見到你,並且請她儘量讓你一直留在埃及,如果可能,可以讓你以一種名譽專員的身份留在那兒,如果這種辦法行不通,也可讓你去學習現代語言。總之,不管她能找出什麼理由,至少要讓你在埃及住二至三年,這既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好。
與此同時,在埃及你每到一個郵局就給我寫信。我對你寫的信一點也不在意,讀過後就撕掉了,我已決心再不與你產生任何關係了。既然我決心已下,我就可以欣然全身心專注於我的藝術我已讓你中斷了我的藝術的進步。
3個月眼看就要過去時,你母親因為那種不幸的意志薄弱的性格、那種在我的生活悲劇中成為與你父親對我的侵犯一樣的致命因素的意志薄弱,正式寫信給我當然,我毫不懷疑她受到了你的慫恿她告訴我,你非常焦急地等著我的回信,而且,為了使我不至於有藉口不與你聯絡,她還把你在雅典的地址告訴了我,我當然非常清楚這個地址。我承認,當接到她的信時,我感到非常震驚。我無法明白,在她11月給我寫了那樣一封信、我也給她回了信後,她怎麼還會不顧後果地試圖修復或重新開始我們之間那種不幸的友誼。當然,我告訴她說我收到了她的信,並表示感謝,同時要求她儘可能讓你與英國駐埃及大使取得聯絡,以便阻止你返回英國。但我沒給你寫信,也沒有因為你母親給我寫了信而對你發來的電報稍加註意。最後,你竟然給我妻子發電報,請求她利用她對我的影響讓我給你寫信。我們的友誼曾一直是她悲傷的根源,不僅僅因為她本人從未喜歡過你,而且是因為你形影不離地陪伴我已大大改變了我,而且不是朝好的方面轉變。然而,只是因為她始終對你是最仁慈、最溫和的,所以她無法忍受我以任何不禮貌的方式對待我的任何朋友,因為在她看來,我對你似乎就是這樣,雖然她想過、確實也知道我與你的交往是與我的性格不相容的。就這樣,在她的要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