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算。”我看著他的眼睛確認道,“不管做了什麼,都是我自願的,但在那之前,是你先給了我希望。如果沒有那些如果,我今天又會在什麼地方,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你不明白,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插手的話,或許”他欲言又止,然後搖搖頭,“算了,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投胎的事我已經安排妥了,下一世,好好活吧。”
“這個你也他們一定都等著看呢,不會有問題?”
“你開始不放心我了?”低沉的聲音難得地帶了絲嘲弄,“我能做的全是規矩之內的事情,結果如何,還是看你自己。”
“我明白了,”我點點頭,又加了一句,“保重。”
他淡淡地回道:“你也儘量吧。”
終於,和馬簿也結束了告別,他最後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要去開門。
短短瞬間,一個念頭忽然閃過,我忙喊道:“等一等。”
他轉過頭,眼神有些不解。
我低下頭,不知該如何開口,但想到已是最後一面,還是鼓起勇氣,對他說出那個請求:“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帶著這個面具。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說話時的表情是高興還是生氣,總是猜測著各種理由,好奇卻不敢問。現在我就要去投胎了,反正以後再也不認識你了,能不能讓我,看一眼你的臉?”
他沉默了一陣,沒有立刻回答,眼神看起來很複雜,或許,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
“算了,只是忽然想起來了,就很想知道。畢竟好奇了這麼久,這都快成地府最大的秘密了。”我有些尷尬,忙找理由帶過,“現在不過是趁機問問,看你會不會可憐我這個將走之人。也不是一定要看,不用為難了。”
“真的想看嗎?”
“想啊。”我脫口而出,然後誠懇地解釋道,“相處了這麼久,你能看到我所有的表情,我卻只能盯著這個讓人害怕的馬臉面具,想象你的樣子,這太不公平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帶著這樣的記憶去投胎,對我很好的馬簿,最後在我腦海裡呈現的只有一張和別人沒什麼差別的面具,這多沒意思。雖然時間不多了,我想記住你真實的樣子。”
“原來,你一直都有些怕我。”說著這句話,他緩緩地摘掉了面具,聲音還是那麼啞,可是露出來的下巴只露出了下巴,就足以讓我驚訝了,沒有疤痕,也沒有醜陋的疙瘩,白白淨淨,那麼年輕。當他摘掉了整個面具看著我時,我都要把眼睛瞪掉了,不像我原先以為的平常溫和或者內斂穩重,那張臉,簡直是我看過的最好看最純淨的臉。
“你——”張著嘴說不出話,好半天我才恢復過來,“居然這麼年輕,看起來比我還要小。”
“年輕嗎?我已經上千歲了。”脫了面具,他還是面無表情。也許在這麼長久的歲月裡都不需要用真實的面孔對著別人,他早已習慣不做任何表情。
看著他的臉,我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帶著面具不肯脫了。”
他平靜地看著我,等我說下一句。
“這麼單純好看的臉只會叫人喜歡,根本起不了震懾作用。”
“你認為是這個原因?”他又反問。
“不是嗎?神神秘秘叫人琢磨不透,別人就不敢掉以輕心。上位者是需要這個面具的,這樣做起很多事來會簡單很多。不過——”我頓了一下,目光轉向別處,“不帶面具也沒什麼不好啊,那樣,可能會輕鬆很多。”
“身處地府,我並不需要別人喜歡或者害怕我的樣子。在長久的歲月面前,皮相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有時候,越是看起來美好的東西,就越是叫人想要摧毀,平凡,才是最好的掩蓋。帶上這個面具,我就只是個為地府工作的馬面,不管在什麼位置都一樣。如此,便不再有別的牽扯。”看著容顏不會變老的他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他還是那個馬簿,有著我觸控不到的經歷,永遠理智冷靜的馬簿。
“可是你一點也不平凡,你想做的事,別人都做不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在這待了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年紀輕輕就死去,還有這樣深沉的想法,那一定是個很長的故事,埋葬在他的過去。但我希望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要空負千年。
“我可以帶回它了嗎?”見我不繼續說了,他提起手中的面具。
我不好意思地點頭,然後笑說:“枉我還一直把你當成長輩,誰知都是面具帶來的錯覺,也許你根本就覺得很彆扭。若早點知道你的樣子,我一定不會這麼敬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