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有人喊我。抬頭看去，是一對牛頭馬面，是該輪到我了吧。

我跟著他們出了牢，往外面去，沒走幾步路，又停下，他們開了另一個門，讓我進去，不知道想幹什麼。但料定他們也幹不出什麼，無非是走些程式，我就平靜地走進門。

一進去，便又看到了一對牛頭馬面。是馬簿，還有媽媽。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卻高興不起來，緊張得想要從門內逃出去。

馬簿朝我身後點了點頭，帶我來的兩人就退了出去。“時間不多了，你們聊聊吧。”然後他就從我身邊穿過去，還親自帶上了門。

隔了一層面具，我還是能看到媽媽的眼睛有些發紅，我們對望了一陣，可能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媽媽，”半晌，我開了口，“對不起，我騙了你。”

“你為什麼非要如此呢？”媽媽的語氣有些無奈。

“因為，我想跟你們在一起，卻不想讓別人背黑鍋。我想只要下了地獄，我們一家就能一起待上很久，沒想到閻王卻好像看透了我的計劃，不肯成全我。我要走了，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走上去，伏在媽媽的肩膀上，低聲道：“原諒我吧。”

“你真傻，就像你爸爸，哪裡不去，偏覺得地獄是個好去處，如果不是閻王大發慈悲放過了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媽媽撫著我的頭，語帶哽咽，“我絕對不會在你身上下刀子，可我又怎麼可能看著別人折磨我的孩子不去救呢？我寧願你去投胎，永遠不再回來，也不想看到你下地獄，那個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猛地抬起頭，委屈地喊道：“可以後就不再有我了，我會變成另一個人，跟現在完全沒有關係了，這跟死有什麼分別？我不捨得離開你們。”

“是啊，你會有另一個媽媽，另一個家，”媽媽的語調低了下去，她捧起我的臉，“小夜呀，我是多麼嫉妒他們，那些將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可是，我又多麼希望你能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輩子和和美美，不過早地分離，這樣就不用承受那些痛苦了。忘記了我們就忘記了吧，沒關係的，不管怎麼變，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小夜，只要你下輩子能過得好就行了。”

“不，我會記得你們的。”我輕輕地拉下了媽媽的面具，“我會記得你的樣子，等我死了吧，不會很久的，我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又能見面了。”

“到時候，你會就有別的想法了。不要還沒投胎就想著死，多不吉利既然要有新的開始了，就想些好的吧。”

“那些對我都不重要，媽媽，對我來說，你們才重要。”

媽媽露出一個微笑，但那笑裡卻隱藏著哀傷，她看著我的眼睛說：“答應我，以後活著的每一天都不要浪費，我會在這裡看著你的。”

我沒有立刻答應她，但又不忍拒絕，只好微微點頭。

她抱了抱我，我們靜默地挨著對方，就怕時間過得太快，趕不及片刻溫馨。

然而本來就不可能長的相聚，再怎麼不捨，也還是要結束的。從前他們先走一步，現在又換了我，不同的是，前一次他們離開了人世，留下我一個人，而這次，我不得不去投胎。我們能夠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但一家人生離死別的痛苦，卻要經歷兩次。

我看著她帶上面具，轉頭離去，沒有回頭，不知道她心裡的苦會不會更甚於我。這一別之後，有什麼東西就要被切斷了。是的，或許一世之後，我仍然會回到這裡，想起她，想起現在所有的一切，但是媽媽不同於朋友，那樣唯一的聯絡，隨著我下一個人生的開啟，不會再有了。

門一開一關，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你後悔嗎？”

聽到馬簿的聲音，我搖了搖頭：“沒有，但是很傷心。”

“做出這個選擇，自然就避免不了。”聽起來真不像是安慰。

“我知道，但真的到來，還是這麼難受。”我嚥下悲傷的情緒，換了平常些的語氣，“一直以來都承蒙你的照顧，卻還是沒有學好，失望了吧？不過相信他們都能做得很好。謝謝你，馬簿，到了最後，還是隻剩下你在幫我。我想我這輩子活著或者死了都沒什麼好運氣，但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我一定早就被扔回人間了，也不會對地府有什麼好印象。現在我終於要走了，希望下次再來的時候，牛魔王已經被派去燒油鍋了。”

“這也算幸運嗎？”他低沉地反問，聽起來像是不怎麼認同，“如果我沒有讓你做那些事，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