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邊撈一批,並下定決心,這回一定要在它們會蹦之前,給臉盆蓋上蓋兒。在河邊玩兒累了,何小兵就找塊大的河卵石,往上一躺,望著天上,這個季節的天很藍,浮雲多,一隊隊的在眼前飄過,形態各異,像什麼的都有。
春天一過,天就熱了,這時候換取女生尖叫的東西由楊樹穗兒變成了“吊死鬼”,女生尖叫的分貝也提高了,甚至還能聽到她們的哭聲。此時的河邊雖然少了一種水裡遊的——蝌蚪都變成青蛙或癩蛤蟆準備明年為人父母去了——但多了一種天上飛的,蜻蜓。特別是快下雨的時候,蜻蜓都出來了,盤踞在河面上,低空飛行,但這些蜻蜓都是普通的蜻蜓,很容易就能抓到,樂趣不大。何小兵抓的都是一種名叫“馬大頭”的蜻蜓,這種蜻蜓個頭兒比普通蜻蜓大一倍,飛行姿勢也優美,普通蜻蜓飛起來像直升機,雖然輕盈,但讓人感覺隨時都有墜毀的可能,而“馬大頭”就像戰鬥機,給人一種速度、力量、兇悍的感覺,想抓住它,僅僅靠往竹竿上抹點兒膠或用個網兜是搞不定的,只能在它麻痺的時候,比如交配或產卵,幹這兩件事兒的時候,它們不能飛著進行,得停下來落在一個地方再辦,於是便給了何小兵可乘之機。抓住後,何小兵用細繩拴住母的,繩的另一頭系在一根木棍上,讓它在天上飛,以此引誘公“馬大頭”。不知情的公的,以為邂逅了一個女郎,也不看清情況,就飛撲過來,緊緊抱住母的,這時候何小兵收回竹竿,像摘果子一樣,從母的身上摘下公的。有時候它們纏得太緊,很難分開,好不容易把公的從母的身上卸下來後,卻發現母的身上還繞著公的的半截後腿。透過捕獲“馬大頭”,何小兵加深了對“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這句話的理解,為了愛情,是可以犧牲性命的。王大偉——跟何小兵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連復讀兩人都在一起——卻不這樣看,他說:“狗屁愛情,純粹他媽的性慾!”
夏天過了,天漸漸涼快下來,何小兵的耳邊又多了一種聲音,蛐蛐叫。他和王大偉每年都要鬥蛐蛐,兩人有時分頭、有時一起去抓蛐蛐,隔三差五就要掐一掐,輸了的人經常揹著另一個人,深夜打著手電去鐵路邊、河邊乃至墓地裡——聽說這裡的蛐蛐是吃死人肉長大的,驍勇善戰,看見別的蛐蛐,就恨不得給吃了——去抓壯丁,然後餵它們辣椒、大蒜、洋蔥,把它們培養成性情暴烈的蛐蛐,將挽回顏面的希望寄託在這些新兵的身上。這個季節,秋高氣爽,氣候乾燥,點火也容易,何小兵他們經常在河邊生一堆火,弄點兒吃的來烤,有的是他們從家裡偷來的肉,有的是從河邊地裡順的別人種的老玉米,還有剛剛打下來的鳥——王大偉他爸有把氣槍,王大偉經常偷出來打鳥,沒鳥的時候,就打別人家的鴿子。烤鳥的時候,他們也不拔毛,而是和一堆泥,抹在鳥上,直到把鳥包得嚴嚴實實儼然一個土豆,然後扔進火堆裡。等待的時候,他們也不甘寂寞,挽起褲子蹚進河裡摸蛤蜊,看看能不能給燒烤添一道海鮮,但多數時候摸不到,卻經常摸出一隻高跟鞋或一塊不知何種動物哪個部位的骨頭什麼的。有一回何小兵弄溼了褲子,便脫下,找根兒木棍挑著烤,烤著烤著幹別的去了,回來的時候發現褲子沒了,問誰給藏起來了,都說沒有,這時候發現火燒得特別旺,原來褲子被烤著了,掉進火裡。一想家裡的鑰匙還在褲子兜裡呢,便趕緊從火堆裡扒拉鑰匙。鑰匙扒拉出來了,鋁的已經變形,銅的沒變,但顏色變黑了。一想回家又要挨何建國罵了,何小兵很沮喪,但沮喪很快就被即將烤熟的鳥沖淡了。一個泥蛋被從火裡掏出來,一敲,碎了,鳥毛也被碎泥粘下來,中間是一個金黃的小裸體,冒著熱氣。因為褲子充當了燃料,何小兵獲得先嚐一口的權利,掰下一個翅膀,放進嘴裡咂了咂,說:“一點兒不好吃,什麼味兒都沒有!”這時候細心的王大偉從兜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驕傲地說:“呵呵,我帶鹽和孜然了。”然後學著新疆人的模樣,把調料正反面撒在鳥上,嘴裡唸唸有詞:“香香的,辣辣的,不好吃不要錢了啊!”不到十秒鐘,一隻整鳥被瓜分成若干段,在眾人的嘴裡咀嚼著。吃完鳥,一人一泡尿,把火澆滅,各回各家,火堆旁剩下一堆鳥骨頭。
冬天,河水凍上了,凍冰了有凍冰的玩兒法。抽陀螺,比誰的厲害:有的以小取勝,就一塊錢鋼鏰兒那麼大,抽一鞭子能飛出三十米;有的以大取勝,比盤子還大,兩個人不停地抽才能讓它轉起來;也有的以轉的時間長取勝,抽一下去撒尿,尿完回來,還在轉著;還有的以造型獨特或樣式取勝,用彩筆在陀螺上面畫幾道,轉起來就能呈現出一種美麗的圖案。這季節也可以滑冰,即使沒有冰鞋和冰車,撿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