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的把手,剛才他離開書房時已從裡邊悄悄撥開了鎖環。他開啟門摸到寫字檯前,擰亮檯燈。開啟電腦,在選單裡調出儲存的檔案,用自己並不到家的英文底子翻閱著那些難以看懂的文字。儲存的檔案並不多,多數只一兩頁,很短。這時他已經鎮定下來,他決定用旁邊的印表機把幾頁他覺得看不懂的“檔案列印出來。在這間密封得幾乎與世隔絕的屋子裡,他聽不見遠處的響動。他一點也不知道歐陽天突然能在半夜返回,他的汽車這時已經開進了院子。
印表機嘩嘩地響著,打出的檔案清楚無誤。不知是哪根第六神經讓他鬼差神使地走到門前,拉開那扇沉重的門探看外面的動靜。他聽見樓下別墅的大門砰然響了一下,有人進來了,沒有開燈,直接向樓梯處走來。肖童心裡跳得幾乎窒息,跌跌撞撞撲向電腦,拿上列印好的檔案。關掉印表機的開關,然後拉開門奪路而出。這時歐陽天已經走上樓梯,兩人幾乎不可避免地就要狹路相逢。肖童別無選擇,只好退到樓道的黑暗處埋頭一蹲!
歐陽大上了樓,摸著鑰匙,熟門熟道地開啟書房門。門沒鎖,他似乎感到疑惑,思忖了片刻,推門而人。書房裡的燈光從半開的門縫中刷地照亮了半個樓道。肖童聽見歐陽天的腳步聲向寫字檯方向走去,便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彎著腰順著樓梯迅速無聲地向樓下逃逸,直到溜進了自己的睡房他才像卸下千斤重負,全身疲乏至極。
他飛快脫下衣服,躺下裝睡,同時豎起耳朵聽得樓梯處歐陽天自上而下的疾步。
他來到肖童的隔壁,敲擊歐陽蘭蘭的房門。
歐陽蘭蘭開了門,聲音中充滿了睡意:“你怎麼回來了爸爸?”
“蘭蘭,晚上你一直在家嗎?”
“在呀,怎麼啦?”
“有人進過我的書房嗎?”
“怎麼啦?”
“我的電腦被人開啟了。”
“嗅,我和肖童晚上玩兒電腦遊戲來著。”
“肖童?”
“啊,他今天沒走,玩兒太晚了就睡這兒了。”
“嗅”
歐陽天的聲音鬆弛下來,問:“你們睡在一起了?”
“沒有,他睡那屋了。您幹嗎那麼不放心!”
父女倆的說話聲在萬籟俱靜的深夜顯得異常清晰,接下來就是關門聲,腳步聲,再接下來一切復歸於平靜。肖童躺在被窩裡,懸心歸位,深深地透出一口氣來。
這一夜他沒有睡,凌晨時也許迷糊了一下,旋即又醒。天是看著一點點亮起來的。六點三十分鐘他起了床。在衛生間裡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門時,看見歐陽天已經在餐廳裡坐著喝茶看昨天的報紙。他抬起頭來看了肖童一眼,啞著嗓子問道:“夜裡你睡得好嗎?”
二十一
6。16案的行動兩次失敗之後,整個兒專案組的氣氛連續多日比較沉悶。桂林、廣東和天津方面的線索,經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查證,終無進展。當地公安機關繼續協查的積極性已經難以為繼,偵查的力度因此成為強弩之末,有的地方甚至已經事實上停止了日常的監視工作。可以說,6。16案徹底地陷人了僵局。考慮到肖童和歐陽蘭蘭那種若即若離的相處方式也確實難度太大,不宜繼續,馬處已經向李春強明確表示了這條內線可以適時中止的意見。同時慶春也知道,處裡也正醞釀著把李春強和杜長髮從這個日漸沉寂的案子上抽出來,只留她自己獨守殘局。
一連數日肖童也再未與她聯絡,這更加重了慶春內心的失敗感。李春強勸她:“別指望那小子了,泡個妞什麼的他還在行,正經事他就沒那麼大能耐了。你不是說過讓他去臥這個底也是死馬當做活馬醫,有棗沒棗打一杆子嗎,你還能指望棗樹上掉下個大西瓜來?馬處既然同意中止他的工作,你就儘快約他來談吧。
這也算遂了肖童的心願,他不是早就不想幹了嗎。“
肖童終於要退出了,歐慶春深深地鬆了口氣。雖然案件的前景會因此而更加暗淡,但他的退出,不知為什麼卻讓慶春如釋重負。她想,當他們之間沒有了這層嚴嚴肅肅的工作關係,彼此的面對也許會變得自由輕鬆。也許他們真的會成為一對感情單純的姐弟,她也用不著一天到晚再操心肖童和李春強那常常緊張的工作關係。想到此慶春倒覺得既然肖童這條線不能長此以往,他適時退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在她還沒有拿起電話的時候,肖童倒先呼響了她的BP機。她給他回了電話。
她回這個電話時第一次感到全身是那麼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