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走。”
他想了一想,就讓葉子把那隻兔毫盞取來,塞進他隨身帶的包裡,還笑嘻嘻地說:“看樣子,這次又得帶上這個護身符了。過去是半片,如今大哥成全了我,又是個完整的了。好了,跑到哪裡,都不會忘記你們的。“
葉子驚慌失措地一頭紮在嘉平懷裡,說了一連串的日語,嘉平也用日語回答她,然後葉子又衝回屋中抱出了杭漢,硬要塞進他懷裡。嘉平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大哥,說:“沒那麼嚴重,沒那麼嚴重,我會回來的。”
嘉和卻把頭別了過去,他無法承受這種目光,他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
杭漢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世界上有什麼生離死別的事情,嘟吹了幾句,就又睡著了。
當著嘉和的面,嘉平把葉子拉到胸前,說:“大哥,葉子和漢兒,交給你了。”
嘉和心一陣狂跳,為了掩飾,說:“別說這些,一家人。”
他們兩兄弟悄悄摸進嘉草住的小院子時,開門的卻是小妹寄草。
“你阿姐呢?”
“她睡了。”
兩兄弟就去敲門,門一開,床上乾乾淨淨,根本沒人。
“說,你阿姐上哪去了。”
寄草看大哥二哥都變了臉,自己就嚇得要哭,說:“別罵我,阿姐成親了。”
兩兄長就罵她:“你開什麼玩笑?說實話。”
“真的成親了,嫁給林生哥哥,我們三人,用茶當的喜酒。”寄草一本正經地說。
“真是瘋了!真是瘋了!“嘉和急得直打轉。
“沒瘋!”寄草說:“林生哥哥說,他就要死了,再不成親就來不及了。嘉草姐姐也說,真的他們可能都要死了,嘉喬那天打了她一棍子,差點沒把她打死呢。“寄草這麼說著,自己就害怕得哭了起來,“大哥二哥別告訴媽,姐姐不讓我說。她說媽要傷心的一..“
兩兄弟這才想起來,這段時間,嘉草和林生果然都有些反常呢。
嘉和親自把嘉平送到門樓口,嘉平心裡有事,轉身要走,突然右手被嘉和拉住了,嘉和有些慌不擇言,說話使幼稚起來:“嘉平,嘉平,很好笑的,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有血…·”
嘉平使勁握住他的手,說:“血不是夢,是現實。大哥,你真是一個夢中人,該清醒了!”
他想走,但發覺嘉和依舊不放手,明白了,說:“你別擔心,我還沒喝上今年的新茶呢。”
一使勁,掙脫了大哥的手,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公元1927年4月11日,杭嘉喬跟隨著軍警衝入市總工會,就在大門口碰到了手拉手正往工會門裡進的林生與嘉草。杭嘉喬看見那男人竟和他的雙胞胎妹妹在一起,原先的寬有之心煙消雲散,陡然升起一陣歹毒之心:好哇,冤家對頭,竟敢來勾引我妹妹,指著林生便吼:“他是共產黨!”
軍警上去時,要把嘉草也一起綁走,被嘉喬攔住了,一巴掌把她推出老遠,說:“她不是,她是拱定橋蒙白船上下來的婊子,我認識的。”
林生也不反抗,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天呢,對嘉草說:“你走吧。和你無關的,該幹啥就幹啥去!”
嘉草沒走,靠在牆上,她驚得目瞪口呆,剛才十分鐘前,他們還在院子裡親吻擁抱,林生的手還在她胸口移動呢,怎麼這麼一會兒就銬起來了?這麼想著時,林生卻已經被帶上囚車,呼嘯著,一眨眼就不見了。
很多年以後,寄草想,她的嘉草姐姐就在那時候走向瘋狂了。她是那麼樣的一個弱小的女子,情感卻是那麼地深逮,真是像幽蘭這樣的女人啊,天生只配生在空谷中的女人。把她捧回家的山中獵人突然就被虎狼吞沒了,你叫她怎麼還活得下去。她痴痴呆呆地靠在床頭,握著寄草的小手,一會兒微微地說:“你的手真好
“一會兒眼睛發直,聲音急促:“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小寄草知道,嘉草姐姐說的是小林哥哥要死了。她這小小的人兒,因為姐姐和林生,真正是愁得心亂如麻。她在這五進的大院子裡亂竄一氣,得想個辦法。大哥二哥都不見了,大嫂也不見了,二嫂在屋裡抱著兒子哭,爸在禪房裡吐血。撮著爺爺一死,爸就開始吐血了。她想來想去只有去找媽,可是媽正抱著嘉草姐姐哭呢。嘉草姐姐好像沒聽見,只是卡著媽媽的雙肩,咬著牙細聲細氣地叫。“要死了要死了“
媽一邊抱著嘉草,一邊對她那不搭世事的小女兒說:“怎麼辦呢,寄草,你說我們怎麼辦呢?茶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