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裡的分班考試,我開始在也許是最高階的班裡學習。若想畢業,總共需要得到120個學分——每一學分需要一個學期、每週一個小時的課程。我把目標定在3年畢業。事實上後來僅2年半我就得到畢業證書了。
我對大學生活的想法在許多年前廢寢忘食地仔細閱讀弗蘭克·梅里韋爾叢書時就形成了。當然,我知道,梅里韋爾在耶魯大學待了極長時間——不過誰會計算他究竟學了多少學期呢?——而且他參加大學生除了學習以外的所有活動(也許這是他大學生活持續這麼久的原因)。然而我總是夢想大學生活是青年人愉快的時期,是教育、友誼、愛情、體育運動和各種娛樂美妙結合的時期。天啊!回顧我自己的大學生涯,我不記得有過這麼幸福的插曲。事實上我能記住的寥寥無幾。
我對大學時代最深刻的印象是下意識的,它經常在我的夢境中重現。通常,幾乎沒有什麼夢會這麼鮮明生動,在我醒後還留在腦海中,但在我離開哥倫比亞大學後的53年期間,有一個夢頻頻出現。在夢中,我還是一個大學生。我朝著一堂“口頭問答課”走去。但是我丟了課程表,不知道該在哪兒上。我從一個樓面找到另一個樓面,從一個教室找到另一個教室,努力想找到自己該在哪個班上課。在又一次尋找後,我坐進了一個教室。可是我沒有做過功課,在夢裡,我十分焦慮,如果叫我背誦的話,我如何用謊言才能渡過難關。這兩個難題在夢中始終沒有得到解決,因為我總是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試圖解決這些難題時甦醒過來。心理分析學家肯定可以告訴我,下意識地得到的這些資訊意味著什麼內容。但是它們與我大學生涯的實際情況幾乎沒有什麼聯絡。
起初我並未嶄露頭角。一年級新生必修課之一是歷史(A)課,學的是西歐史。與大多數學生不同,我在湯森·哈里斯·霍爾已經學過這門課,所以不情願再學一遍。但我的歷史課期中成績得了個C——這使我一下子清醒很多,下半學期我重整旗鼓,在哥倫比亞大學的這門課以及其他課程中都取得了至少是B的成績。從現在更合理和全面的角度看,我的成績對我來說似乎以後比當時更重要。我在全班以高居第二的成績學完了全部課程,在畢業儀式上受到了表揚(可惜沒有獲獎)。現在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如何會取得這麼好成績的——因為每週課程表上學習任務都很重,而且我還要打很多的工。
我的法文是跟若爾當教授學的。這個法國人文化知識淵博,對宗教抱懷疑態度,而且喜歡說髒話。這個教師一方面以其智慧深深地吸引我,另一方面又讓帶有維多利亞式顧忌的我異常驚詫,這真是一種新的奇蹟。若爾當是第一個和我結交的教師。作為“美國法語教師協會”的秘書,他必須每年幾次寄發活動通知信。他讓我操作姓名地址謄寫機,疊好通知信並裝入信封,每小時付給我1美元優厚的報酬。我還得到一張參加他們會議的免費入場券。1914年大戰爆發前不久的一天晚上,著名的伊韋特·吉爾貝特①在會上①伊韋特·吉爾貝特(YvetteGuilbert,1867—1944):法國歌唱家、朗誦家。舞臺劇兼電影女演員。以大膽直率的唱腔演唱巴黎下層階級歌曲和猥褻歌曲而聞名。——譯者朗誦了一首埃德蒙·羅斯丹②創作的反戰詩。當時她已經老了,可是她的頭髮仍是紅得發亮,聲音依舊慷慨激昂。我深深受到感動。多年後,我從詹姆斯·亨內克③的《瑰麗的面紗》中讀到一篇文章,敘述他在格林尼治村聆聽伊韋特·吉爾貝特朗誦波德萊爾的詩《陽臺》——由無與倫比的女朗誦家朗誦的一首不朽的詩歌。這就是土魯斯·勞特累克④和普魯斯特所瞭解的吉爾貝特。我也曾經親耳聽她朗誦過一次!
有一天晚上,若爾當教授邀請我上他家晚餐,餐後他大聲朗讀拉伯雷⑤的《巨人傳》中的一章,為他的妻子和我助興。在這一章裡講到那位魁偉的年輕王子為了做愛去尋找最高階的衛生紙。若爾當教授越讀嗓門越響,若爾當太太不時地相當做作地笑著,而我卻聽得十分尷尬。無論如何我從不認為誨淫作品有什麼風趣之處;我認為下流話與風趣風馬牛不相及。另一方面,真正好的猥褻的笑話倒有可取之處,值得推薦。性愛是重要的,從許多方面來說是激動人心的。因此性愛的話題完全適合於那些出格的、荒唐的和機智的挑逗,我們聽了哈哈大笑,又不會感到難為情。
①伊韋特·吉爾貝特(YvetteGuilbert,1867…1944):法國歌唱家、朗誦家。舞臺劇兼電影女演員。以大膽直率的唱腔演唱巴黎下層階級歌曲和猥褻歌曲而聞名。——譯者②埃德蒙·羅斯丹(Ed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