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的相處,如馨發現,這個男人有很多優點。比如他為人和睦,性格溫和,就算下屬在工作中出了嚴重問題,他也會冷靜地處理,從來不和員工發脾氣。他勤奮,喜歡讀書,常常夜深了還在看書或研究公司裡各種資料。他善良,軟心腸,每次在露天餐館吃飯,遇到賣花的小姑娘上前叫賣,就算花瓣已經發黑,他也會毫不猶豫買上一大把,常常這花最後落在餐桌上,第二天才會驀地想起,咦,昨晚買的玫瑰呢?還有,他乾淨,襯衣日日換,頭髮天天洗,他的指甲永遠都麼潔淨,修剪得整齊,皮鞋上永遠一絲灰塵都沒有。另外,生活簡單,或許是經歷過奮鬥的艱辛,就算家資過億,忙碌的時候一瓶礦泉一隻漢堡也能對付一餐飯。
當然,這個男人也有很多讓她無法適應的地方。她原以為自己是對超市這種地方最缺乏耐心的人,不料跟他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如果說大眾超市那種鬧哄哄的環境對她來說只是一種折磨,那麼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地獄了。偶爾陪她去一趟,就算她買瓶洗髮水,他在旁邊呆立超過兩分鐘,雖然臉上不會表現出不耐煩,但她能感覺到他的難受,無法忍受的難受和煩躁。就算買瓶飲料,他也要把車開到那種專門賣進口食品的店門口,願意為一瓶果汁付掉幾十塊錢,只為購物環境的清靜。她覺得實在是沒必要的浪費,因難道韓國鬼子的飲料就能高明到哪兒去?多掏那筆關稅和空運費真冤啊。
再比如,他看上去一個慢條斯理的人,卻不喜歡等紅燈。有時候她坐他的車,遇到紅燈也不過三四十秒,他卻等不了,寧可右拐繞道而行,就算多跑十多里冤枉路,也不願在紅燈前等半分鐘。真暈,這是怎麼養出來的什麼毛病?等半分鐘紅燈會死人嗎?真讓她受不了。再比如,到了停車場,人家都橫著停車,他偏要豎著停。人家大車停這邊,小車停那邊,他偏要把小車往大車那裡擠,結果讓看車的老頭給攆出來。每當這時,她就會覺得這個人特擰巴,骨子裡有一股特拗的東西,彷彿腦子裡某根弦搭錯了,總是不按常規辦事,這讓她很不喜歡。她曉之以理專門討論過這些問題,但他我行我素,壓根不考慮她的任何建議,哪怕他承認她是正確的。再比如,他不愛說話,沉默的時間居多,如果有朋友在一起,那個發言最少的人總是他。如果只她和他兩個人,如果她不找話題調節氣氛,常常是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心情好,當然可以製造各種快樂氛圍,遇到心情不好,他卻從不會主動找點樂子逗逗她,半句甜言蜜語也沒有。兩個人都沉默,和她一個人時沒兩樣。
當然當然你想讓他又浪漫又溫柔又體貼又有錢又專情又風趣幽默又處處符合你的習慣,這幾乎是每一個女人的夢想,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低頭檢查一下,你完美嗎?你身上還不知有多麼臭毛病呢。她說服自己去愛他,去習慣他,去愛他的一切,接受他的一切,包容他的一切。約會漸漸地不再到第三場地。他每天忙完工作,會到她這裡來,兩個人一起吃晚飯,一起上網,或者一起欣賞影碟,夜裡十時左右他會主動回家。只有一次看得晚了,他賴著不肯走,她笑著問睡沙發可以嗎?他說可以。就這樣他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晚。
半夜醒來,她在二樓臥室裡的床上,瞪著天花板輕輕嘆口氣。
唉,如果她愛他,愛得難捨難分,愛得死去活來,愛得激情似火,就像十年前愛柳志文那樣,那麼這個故事就更完美了。她就奇怪了,這一次戀愛,她為何始終保持著理智和冷靜?連一點原始的衝動也沒有。已經很久沒有接觸男人了,面對活生生人,居然一點都不想。更為奇怪的是,如果這天半夜他悄悄地上樓,敲她的臥室門,她應該不會把他推出去。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居然規矩得令她意外,令她吃驚,令她感動,令她不可思議。有那麼一陣,她躡手躡腳從臥室出來,站在欄杆後偷偷往下看,靜靜的夜裡,幾乎能聽得到他的鼾聲。他在沙發上睡得很香!
當然當然她又告訴自己,又不是十年前,她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傻兮兮的毛丫頭,他也不是愛衝動的年輕小夥兒,冷靜和理智一點又有什麼不對?難道只有瘋瘋癲癲的才叫戀愛?
趙揮的39歲生日是和如馨一起度過的。
理應是個美好的夜晚。遺憾的是,這個夜晚卻不愉快,甚至尷尬。
生日晚宴,趙揮沒約任何朋友。只有他和如馨兩個人,在一家五星級飯店的中餐廳用餐。鋼琴的彈奏聲流淌在餐廳的每一個角落,特別的情調在兩個人心間流淌。忽然,趙揮望著彈鋼琴的女孩的背影,笑問:“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