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曰扶植滿洲政府是也。然變更皇統之策,終難實行,因今日中國人無一人有君臨全國之資望,若強由此策,則騷擾相續,迄舞寧歲耳。策之最易行者,莫如扶植滿洲朝廷;而漫然扶植之,則亦不能絕後來之禍根。
故論中國最終之處分,則瓜分之事,實無所逃避,而無奈瓜分政策,又不可遽實行於今日。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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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國新法論(節錄)921
人數千年在沈睡之中,今也大夢將覺,漸有“中國者中國人之中國也”之思想,故義和團之運動,實由其愛國之心所發,以強中國、拒外人為目的者也。雖此次初起,無人才,無器械,一敗塗地;然其始羽檄一飛,四方響應,非無故矣。自今以往,此種精神,必更深入人心,瀰漫全國。他日必有義和團之子孫,輦格林之炮,肩毛瑟之槍,以行今日義和團未竟之志者。
故為今之計,列國當以反分為最後之一定目的,而現時當一面設法,順中國人之感情,使之漸忘其軍事思想,而傾服於我歐人,如是則將來所謂“黃禍”
(西人深畏中國人,向有黃禍之語互相警厲。)者,可以煙消燼滅矣。云云。
(此乃撮譯全書大意,非擇譯一章一節。作者自注。)
嗚呼,此雖赫德一人之私言,而實不啻歐洲各國之公言矣。由此觀之,則今日紛紛言保全中國者,其為愛我中國也幾何?
不寧惟是,彼西人深知夫民權與國權之相待而立也,苟使吾四萬萬人能自起而組織一政府,修其內治,充其實力,則白人將永不能染指於亞洲大陸。又知夫民權之興起,由於原動力與反動力兩者之摩蕩,故必力壓全國之動機,保其數千年之永靜性,然後能束手以待其擺佈,故以維持和平之局為第一主義焉。又知夫中國民族,有奴事一姓、崇拜民賊之性質也,與其取而代之,不如因而用之,以中國人而自凌中國人、自制中國人,則相與俯首帖耳,謂我祖若宗以來,既皆如是矣,習而安之,以為分所當然,雖殘暴桎梏,十倍於歐洲人,而民氣之靖依然也。故尤以扶植現政府為獨一無二之法門焉。
吾今請以一言正告四萬萬人曰:子毋慮他人之顛覆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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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梁啟超文集
稷、變置而朝廷也。凡有謀人之心者,必利其人之愚,不利其人之明;利其人之弱,不利其人之強;利其人之亂,不利其人之治。
今中國之至愚至弱而足以致亂者,莫今政府若也。
使從而稍有所變易,無論其文野程度何若,而必有以勝於今政府;而彼之所以謀我者,必不若今之易易。列強雖拙,豈其出此?且同是壓制也,同是凌辱也,出之於已,則已甚勞而更受其惡名;假手於人,則己甚逸而且藉以市惠。各國政治家,其計之熟矣。使以列強之力,直接而虐我民,民有抗之者,則謂之抗外敵,謂之為義士,為愛國,而鎮扶之也無名;使用本國政府之力,間接而治我民,民有抗之者,則謂之為抗政府,謂之為亂民,為叛逆,而討伐之也有辭。故但以政府官吏為登場傀儡,而列強隱於幕下,持而舞之。政府者,外國之奴隸,而人民之主人也。主人既見奴於人,而主人之奴,更何有焉?
印度之酋長,印度人之主人也;英皇,則印度主人之主人也。
安南之王,安南人之主人也;法總統,則安南主人之主人也。吾中國之有主人也,主人之尊嚴而可敬畏也,是吾國民所能知也;主人之復有其主人也,主人即借其主人之尊嚴以為尊嚴也,是非吾國民所能知也。今論者動憂為外國之奴隸,而不知外國曾不屑以我為奴隸,而必以我為其奴隸之奴隸。為奴隸則尚或知之,尚或憂之,尚或救之;為奴隸之奴隸,則冥然而罔覺焉,帖然而相安焉,栩然而自得焉。嗚呼!此真九死未悔,而萬劫不復者矣。滅國新法之造妙入神,至是而極矣。雖然,惟蝍蛆為能甘糞,惟韲臼為能受辛,彼列國亦何足責?亦何足怪?彼自顧其利益,自行其政略,例應爾爾也,而獨異乎四百兆蚩蚩者氓,偏生成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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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國新法論(節錄)131
特別之性質,以適足供其政略之利用,而至今日,已奔走相慶,趨蹌恐後,以為列強愛我、恤我、撫我、字我,不我瓜分,而我保全,我中國億萬年有道之長,定於今日矣。此則魔鬼所為掀髯大笑,而天帝所為愛莫能助者也。
凡言保全支那者,必繼之以開放門戶(OPENTHEDOREIN
CHINA,譯意謂將全國盡開為通商口岸也)。
夫開放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