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陳長生對這位主教大人說可以當作不知道自己來到潯陽城,然而整座潯陽城都知道他在這裡,國教中人又如何能夠不管他?
“我不明白這位年輕的陳院長為何要管這件事情,但……我不管。”
梁王孫從袖子裡取出一塊雪白的手絹輕輕擦拭衣上沾著的塵埃,說道:“王府的大輦既然動了,這件事情總要個結局。”
華介夫看著他神情凝重說道:“教宗大人在京都等著陳院長的歸去。”
梁王孫的動作微微頓住,沉默片刻後說道:“那你們就把他送回去。如果他不肯走,說不得我也只好把他一道殺了。”
華介夫搖了搖頭,說道:“那樣的話,梁王府會絕後的。”
主教大人這句話說的很平實,沒有半點威脅的意味。因為這是客觀的事實,如果陳長生死在潯陽城,國教會做出什麼反應,誰都能想到。
但唯因平實,所以強硬。
梁王孫再次沉默,把變得微灰的手絹扔到輦下,有些意興索然說道:“絕後?十幾年前那件事情之後,你覺得我梁王府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我今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蘇離,難道不怕離山殺我全家?所以這對我沒用。”
華介夫覺得春風驟寒。十幾年前,那場國教學院血案之後最恐怖的殺戮被聖人們強行掩去了真相,所以他並不是很清楚那件大事的所有細節,但他很清楚梁王府付出了多麼慘痛的代價。
他看著輦上的年輕王爺,勸道:“何至於如此絕決。”
黑蓮輦很高大,梁王孫坐在其間,便似坐在樓上,恰好與客棧的二層樓平齊。
他看著客棧二層樓那扇緊閉的窗戶,嘆道:“誰讓那四個字喊的這麼絕。”
潯陽城變成一座寂靜的死城,一場殺戮近在眼前,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陳長生推開窗戶,對著明媚的春光喊了四個字。
蘇離在此。
這四個字把陳長生和蘇離逼進了死地。
其實何嘗不是把那些想殺蘇離的人逼進了絕境。
國教沒辦法對蘇離動手了。
大周軍方沒辦法動手了。
想暗中殺死蘇離的人,比如梁王孫,只能這樣來明殺了。
世間有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說,更不能讓人看見,不然不好交待。
無論是向南人,還是向史書。
比如殺蘇離。
這隻能是一場隱藏在歷史陰影裡的血腥事,就像當年落柳原之盟,就像當年百草園之變,就像當年周獨夫消失的真相。
陳長生卻只用了四個字,便把這件事情變成了天下皆知的一場盛事。
“盛宴已經開始,如何能夠提前離席?”
客棧幽暗的房間裡,蘇離坐在椅上,看著身前低著頭的少年微笑說道:“我教了你行軍佈陣,教了你慧劍如意,你學的很好,甚至超過了我對你最高的期望,居然能把萬千變化盡數化到先前那聲喊裡……現在我真的有些好奇,你到底能護我到何時。”
……
……
第385章 有時候,救人得先學會殺人
喊破蘇離的行藏,將隱藏在夜色裡的所有人與事盡數逼到了陽光底,陳長生做這件事情並不是刻意的,是按照心意行事,他最在意的便是順心意。但在做這件事情之前他當然仔細地考慮過後續,覺得好處應該會大於壞處,正如梁王孫所感慨的那樣。
這是一種謀略也是一種計算,一路南下蘇離教給他的那些道理,比如戰策比如劍法都被他用了出來,換一個角度來說,他對著春光明媚的潯陽城喊出那四個字,便等若對著漆黑一片的夜色刺出了一記慧劍,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覓著了些光亮。
可當他親眼看到梁王孫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計算推演出了些問題,這裡說的問題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打不過必須逃,而是他認為梁王孫本就不應該出現。梁王孫不顧王府傳承,民意洶洶,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來殺蘇離,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陳長生看著蘇離問道。
蘇離說道:“因為他們都姓梁。”
梁笑曉、梁紅妝、梁紅孫……這三個表現出來最想蘇離死的人都姓梁,他們都是梁王一脈?蘇離與梁王府又有什麼化不開的仇怨?
“做過皇帝的人誰甘心一直做王爺?”蘇離看著窗外隱約能見的那座黑蓮大輦,說道:“梁王府的歷代主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京都,重新坐上皇位,只是他們根本沒有機會,直到十餘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