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闊步?那劍又在何處?
獄中的痛定思痛,讓蕭何徹底明白,他並不是功人,與殿上其他臣子一樣,也是一匹功狗。
劉邦臉上肌肉動了一下,起身離座,下階親自攙扶道:“相國不必多禮。朕非桀紂之主,相國為民請命,朕豈會錯殺賢相。朕之所以要拿相國系械,是要損自己之譽,讓百姓知相國之賢名啊。”
屁話!
蕭何稱謝而退。
生命就像一盞油燈,蕭何的那一盞,燈油已經見底。從今以後,就再不見蕭何有任何折騰。他能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自己這盞油燈熄滅。
第三十九章 刑馬立約
蕭何被赦免之後,劉邦身體愈來俞差,多日不朝,政事由皇后呂雉代攝。
人逢喜事精神爽。從南越歸來的陸賈帶回來的訊息讓久病的劉邦突然振作了不少。
有道是唇舌之利也能當千軍萬馬。這次南越武王趙佗願意歸降大漢,全仗了陸賈的縱橫家弟子本色。
且說陸賈持節出使南越,那趙佗心存傲慢,“束髮箕踞”,穿著百越人的服飾接見。
陸賈見之大笑,也不行禮,說道:“大王本真定人氏。而汝久居蠻夷之地,竟著此奇裝異服來接見天使。陸某以為,大王以區區嶺南三郡而與吾天朝抗衡,禍不遠矣。大王願父母昆弟之墓被掘宗族被夷乎?”
一驚一乍就是縱橫家弟子慣用的手段。趙佗自立為王以來哪聽過這種話,聞言大怒,喝道:“汝不畏死乎?”
拿死來嚇唬說客,自古以來從無效果。
“某乃中國一書生,生死自可由大王裁決。然大王自思,汝又將身歸何處?”陸賈昂首問道。
趙佗聞言臉色緩和下來,又譏道:“素聞漢帝本沛中一亭長耳,何以封寡人?”
陸賈長笑道:“吾主雖起身細微,然起於亂世,入關中,據咸陽,當先亡秦。項氏背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為從屬,一時強盛無貳。吾主起巴蜀,揚鞭縱橫天下,五年夷平強楚,平定海內,推為天子。此乃天之所授,天下豪傑眾望所歸。吾主封授諸侯數不勝數,有何人敢言藐視?而大王裂土僭號自立,只圖避禍化外之邦,無誅暴之功。天朝將相思華夏須歸於一統,本欲興兵加伐。然吾主憐天下黎民久經戰亂之苦,不願再起干戈,又思曾得大王資助,故而遣一使臣。授大王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迎旨於郊,北面稱臣,方為見上使之禮。然大王高居上座,傲慢出不敬之言。若是天子聞之,使一偏將將十萬之眾南來,滅爾百越易如反掌。”
趙佗聞之,蹶然起身謝罪道:“寡人居蠻夷中久矣,殊失禮義。上使莫怪。”令人賜座。
待陸賈坐定,趙佗問道:“聞漢之興,全賴三傑之力。以君看來,寡人與韓信張良蕭何誰賢?”不過戴頂高帽,陸賈拱手道:“大王似乎稍勝一籌。”趙佗乘興又問:“寡人與當今天子相比,誰較賢能?”
陸賈冷眼看了看趙佗,正色道:“天子起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成就三皇五帝之業。今統天下,理中國,人口以億計,地方數萬裡,所居之地土地肥腴,人眾車輿,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以來,天下未始有也。今大王不過數十萬人口,皆蠻夷之眾,居崎嶇山海之內,只如漢地一郡,以何與皇帝比賢?”
趙佗大笑,趾高氣揚道:“只因寡人身不在中國,故只能據此一隅之地。若寡人居於中國,尚不知而今天子誰當。”
陸賈峻色道:“聞項氏剛起,大王麾下兵馬甚多。然大王塞關絕道,不敢出陽山與項氏爭雄。欲圖夜郎反損兵折將鎩羽而歸。大王自比與西楚霸王如何?”
趙佗氣沮,站起,拜道:“嶺南無足語者,至先生來,令寡人聞之未聞,言之不盡也。寡人願為先生受漢家之封。”
陸賈大喜。於是陸賈登上座,宣高帝旨意,冊封趙佗為大漢藩王,依舊稱為南越武王,賜趙佗南越王璽綬,統領百越之屬。
陸賈對了趙佗的胃口,趙佗也想了解這些年中原發生的事情,留他一月,共飲交談不倦。到他臨走時,以千金相送。
陸賈不辱使命,搖搖口舌就說動南越來降,南方從此安定。劉邦龍顏大悅,加封陸賈為太中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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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收拾的諸侯都已收拾,匈奴南越也被搞定。劉邦該心情如此之好,健康好轉,應該不像張良預料的那樣命不長久吧。
結果他最信賴的燕王盧綰的背叛又讓他深受刺激,剛剛有所起色的病情又急劇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