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木門令人幾乎想不到這竟然就是城東大牢的大門,而出來迎接的牢頭鬚髮全白,連腰都直不起來,滿頭滿臉的溝壑縱橫,獄卒號衣沾滿了油漬汙斑,幾乎看不出來原有的服色。
屬於牢獄特有的黴臭氣味混合著地面積水的揮發,簡直令人作嘔,張岫皺著眉頭捏住鼻子,而沈勁卻似乎根本沒有察覺的從老牢頭顫顫巍巍的手裡接過了囚犯的名冊,一邊看一邊問:“牢中還有多少人?”
“連老帶少,一共六十三個,哦不,前幾天宋三娃傷口流膿,燒了半夜病死了,現在就六十二個了。”老牢頭年紀雖大,耳朵倒不背,沈勁一問便答,看起來記性不錯,就是說話時好像喉嚨裡含了一口濃痰,骨碌碌的含混著,聽著難受。
“那獄卒呢?還有幾個?”沈勁的目光越過了老牢頭,看到了黑森森大獄門口正探頭張望的人影。
“啊……連小人在內,一共五個。”
“就五個獄卒?看六十二個犯人?不怕他們跑了?”
“哎,回將軍的話,不怕不怕,這些犯人那要麼是小偷,要麼是窮的沒辦法,搶了點東西才被抓進來的,這裡還管飯吶,只要不餓死,他們可捨不得走。哦,對了,倒是前些日子軍裡送了幾個人犯來,說是在這裡暫行關押,起初還有些軍爺監看著,後來漸漸也不見來了,昨兒個大軍倒走了,小人就想問問,那幾個人犯怎生處置?”
“有這樣的人犯?帶我去看看。”沈勁收起名冊,讓那老牢頭頭前帶路,“可知這些人犯是何罪名關押在此的?”
“最先的那個,小人看他也就是個後生的模樣,說是軍中要犯,小人便奇怪了,既是要犯,何必到這下雨漏水,天涼透風的東城破牢來?偏是最後又不聞不問,所幸那廝還算老實,整日價不言不語,給他吃就吃,給他喝就喝,屙屎拉尿也都尋牢房的角落,平常就躺著呼呼大睡……”
老牢頭帶著沈勁穿過昏暗的走廊,黴溼臭氣倒是有些消減,看來是離那幽森大牢的所在遠了些。
“……至於後來的那兩個,來的時日也不長,沒說犯的什麼事,但是送他們來的軍爺品階應該不小,就是吃飯都是外間送來的考究飯食,要不是給他們上了鐐銬,這簡直就是來享福的客人那。”老牢頭口中還在說著,終於到了裡進的一處門牆高聳的宅院前,窸窸窣窣的開啟門鎖,讓沈勁和張岫走進去。
沈勁注意到這裡的房舍也都是牢房的制式,只是一間間的單列出來,看起來採光環境都好了不少,但顯然禁錮的程度也有所加強。
老牢頭指著最裡面的兩棟房舍:“這裡就是關那兩人的地方,小人還想問一下,後面這吃的怎麼送?那些考究飯食可有幾日不曾送來,也沒人問。小人生恐把人餓壞了,不好交代,這幾日便是用這裡的飯食送去的,那老的嫌難吃,還對我們發脾氣……”
“孃的,坐牢還挑嘴?合該他餓死!”張岫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裡的味道明顯好了很多,甚至還漂浮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沈勁向第一個牢房探眼看去,便見到一個正四仰八叉躺在茅草堆上的瘦削身影,察覺到有人到來,那瘦削身影忽的抬頭,在發現眼前竟是兩個甲冑齊整鮮明的將官之後,頓時嚷了起來。
“你們怎可如此?我對桓大人知無不言,為何卻被關在這個所在?這……這豈是晉人之禮!”這是個鬚髮半白,形容枯瘦的老者,嚷嚷的時候身上的鐐銬噹噹作響。
竟然是他?沈勁第一眼便已認了出來,他沒有理會那老者,又湊到第二座牢房之前,一如所料,他看到一個苗條高挑的女子身形背身向裡而臥,對自己的到來和那老者的叫嚷沒有任何反應。
“我見過他們。”張岫忽然道,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我也見過。”沈勁點點頭。
他在大司馬聚將升帳的那次會議中見過他們,被大司馬府劍客生擒活捉的鮮卑燕國麟鳳閣使——叱伏盧朔齊和荔菲紇夕。
說實話,儘管他們的胡人身份令沈勁頗為不喜,但相比那叱伏盧朔齊在大司馬面前搖尾乞憐的可鄙模樣,沈勁對於荔菲紇夕這看似柔弱的鮮卑女子所表現出來的堅強還是持讚賞態度的,即便是敵人,可對這種氣節的肯定總也是共通的。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兩位被俘虜的鮮卑細作倒被關押在這裡,並且像是用過的廢紙一樣被大司馬遺忘,連班師回朝都沒有帶上他們兩個,但沈勁卻覺得他們或許對自己還有用。
“輔軍校尉,你去找十個人來,帶上囚車。”沈勁對張岫道,“這兩個人不應該在此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