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夏門在長安城以南,那裡多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到了夜晚,燈火熄滅,寂寂無聲。一路往南而行,過了宣陽坊,在靠近長興坊的時候,各種人聲幾乎已經聽不到了。
周圍安靜得只剩下月光。四月的夜風,徐徐輕拂過面龐,看到地上照映著的清晰的青白色影子,李瑾愣了一下,隨後才帶著微醺的醉意仰起頭顱,望向夜空。一輪圓盤似的明月靜靜掛在空中,周圍飄著輕紗似的薄雲,薄雲被月光照耀散發出模糊的光暈。稍遠一點的夜空中,能分辨出一兩點星光,再遠處的地方,深青近乎於黑的夜幕上繁星閃爍。
“快要十五了啊。”李瑾喃喃而語,呼吸著風中攜帶而至的草木清香,只覺得心情舒暢。
接著,他又繼續腳步悠閒的朝著啟夏門走去,與其說是在警戒巡邏,倒不如說是沐浴著月光散步。
臨近啟廈門的時候,忽然有一陣音樂隱約的飄進李瑾耳朵裡。
“恩?”李瑾從微醺醉意的享受中稍微清醒了一點,斜睨著朝著四周巡望了一下,大街上空空蕩蕩,並沒有人。
——難道是錯覺?李瑾搖搖腦袋,繼續朝前走。
那陣音樂又響了起來,變得清晰了一點。正要抬起的腳步頓住了,李瑾收回腳步,駐足聆聽了一會。一開始他只以為那是哪戶尋常人家在彈奏樂器,但是仔細聽了一會,便漸漸凝起了眉頭。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非常奇怪的音樂,像是琵琶聲,可是細細分辨起來又彷彿是西域傳來的胡琴聲,而其中又夾雜著叮鈴叮鈴難以述說的細微的金屬敲擊的聲音。
那種音樂細遊若絲,鑽進耳朵裡,不知怎麼的,就引得頭皮陣陣發麻。
李瑾若有所思的朝著前方看過去,聲音似乎是從晉昌坊那邊傳來的。
周圍彷彿變得暗淡了一些,他抬頭,發覺月亮被雲遮擋,只剩下模糊的一點光暈。前方的拐角處顯得有些幽暗不明,彷彿會有什麼東西,從那裡跑出來。李瑾並沒有猶豫,朝著那邊直接走過去。
月光徹底消失了,周圍黑漆漆一片,李瑾從懷裡摸出火折點上,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他腳邊一步遠的地方,連離手邊不遠處的牆壁都照不到,夜色濃重。
錚,叮。古怪的音樂持續的從黑暗中傳來,像是從頭頂上方直接飄蕩而來。
音樂聲漸漸變得清晰了,應該就在前方的拐彎處沒錯。
“誰?!”李瑾喝了一聲,沿著牆壁拐過身去。夜色濃重,本該什麼也看不清。然而前方的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虛空中閃爍著光芒。散發著幽藍色的兩點微芒,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李瑾朝著那微芒跨步而去。身後漸漸亮起來,月亮重新從雲層中顯現出來,清冷的月光追隨著李瑾的腳步往前,隨後超越過去,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一個灰白的身影,出現在本該空空蕩蕩的街上。遠遠的能看出那人的輪廓,頭頂盤著時下流行的高高的髮髻,應該是個女子沒錯。她穿著輕薄的衣裳,月光從衣裳間透過,顯露出那玲瓏妙曼的身姿。
女子正隨著古怪的音樂跳著一種古怪的舞蹈。她的動作極其緩慢,每次抬手垂首彎腰,都會停頓片刻,彷彿是尋常舞姬放慢的版本,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無法言語的僵硬感覺,彷彿是木頭人在跳舞。只見她慢慢向上抬起雙手,做出捧月的姿勢,輕薄的衣袖滑落到手肘處,露出纖細的手臂。月光下的面板,反射著青色的光芒。而李瑾方才在黑暗中看見的那兩點幽藍的光,來自女子的眼睛。
那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膚色和眼睛,就算看見了對方,李瑾也不能感受到對方活人的氣息。
錚,叮。古怪的音樂仍舊在耳邊飄蕩,女人在月光下跳著毫無生氣的舞蹈,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場景。
李瑾定了定神,才厲聲叱問道:“你是何人,深夜上街,是何目的?!〃
叮。音樂聲倏然而止,夜風穿堂而過,月色泛著冷白的光芒,周圍安靜得有些可怕。
就著捧月的姿勢,女子彷彿被定身一般停住了。
就在這時,黑暗重新籠罩了上來,女子迅速與夜色融為一體,連兩點幽藍的暗芒,都消失了。
李瑾停在原地,警戒四周。待到月亮再次從雲層中探出頭來,面前的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除了那冷冷的月光,音樂、舞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瑾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眨眨眼,只覺得酒意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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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殭屍…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