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忙擠出一個艱辛無比的笑容,道:“任大哥,你不會有事的。嶺南幾十萬百姓還在等著你站起來,領著他們奔前程呢。”
任囂嘆息一聲,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任囂的眼神之中突然閃爍出熠熠的光輝,他難得不間斷地說道:“我奉始皇帝之命在嶺南開疆拓土、安撫百姓、彈壓不法。十年以來,局面初成。而今,我終於可以親自向始皇帝陛下彙報——幸不辱命了。餘下的事,就交給你趙佗了。呵呵。”
此話說完,任囂的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泛起陣陣紅色。
趙佗看著任囂臉上泛起的病態紅色,心中暗驚:這是重病之人迴光返照的跡象……任大哥恐怕……
趙佗不由得悲從中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安慰的話。他喃喃道:“任大哥,別這麼說,別這麼說……”
任囂看了看身前的悲痛不已的趙佗,緩聲道:“人的命,天註定。看來……今天是我的……大限之期。你我……共事十年,情同手足。我……有兩件事放心不下,必須要……託付給你。”
趙佗趕忙跪著前行幾步,來到任囂床前,磕頭頓首道:“請任大哥指示,我趙佗肝腦塗地,定不負所托。”
任囂輕輕點點頭,道:“我這一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很是遺憾。但我收養的……越人酋長的孤女……子祺,她很是乖巧,我視她為己出。我……希望你好好照顧她,將來給她……找戶好人家……嫁了。”
趙佗心念一轉,忙點點頭道:“子祺這孩子很聽話,我和我夫人都很喜歡她。今後她就是我趙佗的女兒。過幾年,我一定為她找一名佳婿,風風光光地出嫁。”
任囂與趙佗對視一眼之後,嘴角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他心中一輕,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擔。
這子祺正是被任囂的前任屠睢虐殺的越人酋長的遺孤。任囂和趙佗當著番禺城內有名望的幾位越人部族長老的面,談論子祺的事情實際上是一種高妙的政治宣示。
這番舉動的意義在於:任囂視身為越人的子祺如同親生女兒,而繼任的趙佗也把子祺當作自己女兒。這證明了作為接班人的趙佗也將繼續秉持“和輯百越”的政策。越人不必擔心隨著領導的更迭,在對待越人策略上會有絲毫的改變。
任囂勉為其難地抬起手,向身邊的一名近侍道:“取我前些天,交付與你的信箋來。”
近侍躬身一禮,退下。不久,就取來一幅明黃色絲巾捆紮的絲帛來。近侍走到近前,跪在任囂床前,將絲帛舉過頭頂。
任囂對趙佗道:“這些是我……對天下時局的看法。今後嶺南……眾將士與百姓的重擔……就交付與你了。”
趙佗面色嚴肅地將那絲帛接了過來。任囂彷彿完成了所有使命,眼睛一閉,昏厥了過去。
任囂身旁的婦人悲呼一聲:“老爺!”病床旁的眾人趕忙圍上前來,趙佗忙招來一名在房中的大夫。
大夫在任囂的人中穴處摁了一下,而後又為任囂把了把脈。大夫搖了搖頭,向趙佗拱手道:“將軍,恕卑職無能……任將軍此刻命懸一線,今天恐怕……”
趙佗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稍稍收斂起悲傷。他將那絲帛緩緩展開,認真研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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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將星隕落
趙佗獨自一人走出了任囂的臥房。。他沒有理會臥房內文武官員,越人長老們的交頭接耳,信步走到了客廳,徐徐將絲帛展開……
趙佗見那文書的下筆力道有輕有重,但蠅頭小篆的筆畫構架卻不差分毫。趙佗不由得心中暗歎:常聽人說任將軍事無鉅細都認真細緻。從這文書之中可以看出,這雖是任將軍在病重之時勉強寫就,但絲毫不見馬虎。以小見大,任將軍的嚴謹為人真是所言非虛。任將軍的為人品行果然讓人歎服,失去這位良師益友,實在是我趙佗的遺憾。
趙佗凝神屏息,將全文通讀了一遍。
任囂文中寫的一句話,讓趙佗細細品味了良久。
任囂是這樣寫的:“秦為無道,天下苦之……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裡……可以立國。”
趙佗濃重的眉毛不由得挑了一挑,暗贊:任將軍的心思和我想到一起了。秦朝無道,人神共憤。我也曾屢屢勸諫任將軍憑藉南嶺——這一天然屏障割據自立。但任將軍卻因為感念始皇帝的提攜重用而一再坐失機會。如果早早成事,趁此天下大亂之際,說不定有北向中原、爭霸天下的本錢。
趙佗右手託著這絲帛,左手捋了捋腮邊鬍鬚,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