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那以後,有沒有跟沈銀燈單獨見過面?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秦放想起和沈銀燈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那時的他迷迷糊糊如墮夢幻,忽然間聽到啪的一聲,像是憑空一個巴掌,清醒過來時,看到沈銀燈臉色鐵青,右臉頰上有三道被抽過的血痕。
司藤聽了之後果然愉悅的很:“被抽了巴掌嗎?”
又說:“不管是道門還是沈銀燈,對付我,都犯了同樣的錯。”
“沈銀燈小心謹慎,太過求穩。一開始,她想滲透我身邊的人,博取你的信任之後慢慢打聽訊息,所以第一次見面,她讓你致幻,窺視到你念念不忘心懷愧疚的女人,從那以後,她在你眼裡,都是陳宛的模樣。”
“可是緊接著她發現,一來你並沒有因為皮相而神魂顛倒,二來似乎也沒有太多時間讓她穩紮穩打,於是她想更進一步——我不知道赤傘對人的記憶窺伺可以達到什麼程度,不過好在你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她的破綻。”
秦放想起那次和沈銀燈剛聊沒多久,司藤打來的電話。
——“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秦放不能請你吃飯了。”
那是和沈銀燈第二次單獨見面,被中途叫停,而第三次見面時,司藤已經有所防備。
“沈銀燈如果膽子夠大,敢冒險行事,她就會知道,那一巴掌,只不過我殘存妖力的小小伎倆,根本對付不了她這種妖怪。但是她就是被這一巴掌打破了膽,牙齒咬碎,都不敢再邁近一步,說起來,這要多謝我當年名氣夠大,擔得起讓人‘聞風喪膽’這四個字。”
秦放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回想與司藤的初見,她一飛沖天,然後臉著地,死了七十七年復活,舉目蒼茫,妖力消耗殆盡,居然能走到今天,牽制道門、牽制沈銀燈,是該誇她膽子夠大呢還是運氣夠好?
頓了頓問她:“那道門呢?你說他們也犯了同樣的錯——他們一開始就中了藤毒,難道這藤毒也只是幌子?”
司藤意味深長的笑:“不不不,我說的道門,是當年的道門。我當年在青城山與丘山結仇,重傷沈翠翹,石上刻字折辱道眾,你聽起來,是不是覺得這妖怪極其囂張,好生風光?可實際上呢……”
她忽然哈哈大笑,笑到後來,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秦放幫她拍了拍後背,又遞給她紙巾,她纖長手指緊緊攥住紙巾,目光長久凝視著無際雨幕,輕聲說了句:“可實際上呢?”
***
實際上呢?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個無朋無黨,僅憑一時激憤不問青紅皂白公然與道門為敵的妖怪,一路奔逃,東躲西藏,真好像一條在大雨裡淋的六神無主的狗啊。
什麼風頭一時無兩,逢敵從無敗績,不把她寫的三頭六臂有通天徹地之能,如何體現道門的更勝一籌?更何況丘山助她精變,一路旁觀,對她的劣處死穴瞭如指掌,一旦真的被追上,幾乎是毫無生門。
世上沒有後悔藥,那時,她不止一次想過,倘若再有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選擇與丘山翻臉,她會心頭插刀,忍字為上,步步為營,口蜜腹劍,佔盡先機時再圖一擊制勝。
地圖上,青城之後,她的出逃路線,居然極其契合橫亙而過大半國土的長江,而就在那條呈W形河流的高點,當時的重鎮武漢,第一次與追蹤而來的丘山狹路相逢殊死一戰。
***
那天早上,她從暫住的旅館出來,剛一出門,一顆心忽然沉到谷底。
丘山一身破舊道袍,髮髻鬆散,在正對面的馬路牙子上端坐如山,滿面塵土,眼神卻炯炯帶光,邊上有個牽著伢兒的中年婦人問他:“道爺,給批八字不批?”
丘山像是沒聽到,目光死死鎖住她的臉,眼神裡盡多譏誚,有報童揚著報紙從邊上跑過,叫著:“號外號外,華北軍代理委員長何應欽與梅津美治郎秘密談判……”
出了青城之後,她才知道什麼叫國家大勢、民族危難,在大的城市裡,進步學生們恨不得以身赴死,但是對道門、對丘山來說,沒有什麼比鎮殺她更為重要。
躲歸躲,真正事到臨頭,也不會做縮頭烏龜,刀架脖頸,有死而已。她走過去,很是無所謂:“怎麼打?”
丘山說:“這裡老百姓太多,咱們換個地方。”
她跟著他走過熱鬧的大街,走過漸漸消靜的小巷,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跟著個衣衫襤褸的道士,多少惹人指指戳戳,可是那天,市民們幾乎沒有注意到這兩個怪異的人,他們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