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德何能膽敢問責旁人?”
雪詩被他質問,面色一僵,手中靈劍法術俱遲緩下來。此時一陣震耳吼聲響徹山脈,激揚迴盪:“斬龍門展長生擅闖寒月城,企圖行刺公主,殺無赦!但有誅殺者賞靈石兩萬,神符一枚,法寶十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逃離通天坊的修士鋪天蓋地朝展長生追來。
展長生怒恨交集,卻再三被那無形之力撞向遠處,他如今早有準備,穩穩落在木簡之上,旋即朝追殺而來的眾多修士撒出漫天靈符。
風聲呼嘯,劍刃森森,他注入更多靈力,木簡全速飛行,他又取出那枚狂風神符,貼在木簡之上,木簡速度驟然提了一半,身周狂風漫卷,為他彈開四面襲來的無數火球冰箭,靈劍爪牙。
眾修士見他周身升起暴風護盾,更多符咒法術瀑布樣傾瀉而來,一點一滴消磨掉護盾。
展長生終究靈力有限,支援神符木簡,已是強弩之末。他本就經脈閉鎖狹窄,靈力細弱,此時全靠回靈丹同汲取靈石維持,經脈反覆枯竭充盈,已不堪重負,正逐根破裂,劇痛難當。
劇痛裡他卻瞧見眼前有更多人圍追堵截而來,泰半面孔極為眼熟,一日前俱在寒月論道上有過交集。展長生眼神愈冷,神識一動,將儲物戒中數百枚回靈玉璧取出,漫天撒去。
眾修士看清時,臉色劇變,便有近半數舍了展長生,去搶奪玉璧。展長生見此計有效,又將那如山的靈石朝四周揮灑,漫天五彩靈氣閃爍的靈石雨輝煌壯觀,終是亂了眾修士心神,再過幾息,便只剩雪詩、寒月城侍衛同幾個門規森嚴的門派窮追不捨。
展長生緊握陣盤,面色慘白,冷汗顆顆滴落,模糊視野裡突然殺出幾名御劍而來的劍修,將他上中下各處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擋在他面前的少年神色冷漠如冰,正是曾與他同臺切磋的許文禮,此時立在一縷劍光之上,靈劍森寒,劍氣突襲而至,竟刺破他護身的風盾。
展長生泰半靈力俱在支撐神符木簡,再無力運用陣盤,此時見這群劍修擋路,心頭恨極,取出一把風雷火符,冷笑道:“你也來擋我道路。”
他堪堪撒出靈符,許文禮手中靈劍同樣一揮,遮天劍光編織成密不透風的劍幕,同數十道攻擊靈符撞上,轟然巨響中,展長生忽然聽許文禮傳音道:“走。”
展長生方才察覺那劍幕看似狠辣霸道,實則不過花俏表象,內裡全無殺氣,不能傷人。他心頭一震,也不耽誤,立時竭盡全力驅動神符木簡,撞開那劍光帷幕,自眾劍修包圍之下遠遠逃離。
其餘劍修自是大怒,急急驅動靈劍追趕,只是一則事出突然,角度刁鑽,二則那木簡速度快過眾修的飛劍,幾道劍氣勉強追上那青年,卻仍被殘餘風盾彈開。
眾人面色陰沉,只狠狠瞪視許文禮,那少年便露出一臉技不如人的愧色,垂頭不語。
展長生依舊一路逃竄,行路全無章法,只為亂人耳目。直待確信無人跟蹤時,方才朝石屋所在的山頭衝去。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半降半摔自空中跌落,砸進一片繁茂盛開的玉液靈花田中。
隱約間見到一團黑白相間的顏色急急奔來,展長生卻只覺滿口血腥,全身劇痛,終是支撐不住,陷入一片黑甜。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展長生於無邊黑暗中見到些微亮光,光芒擴散時,彷彿黑暗裡裂開一條縫隙,他正可自這端窺伺到彼端。
那頭正是白晝,人人神色寧靜富足,人來車往,短衣窄褲,正是唐國人裝束。隱隱有聲音傳來,竟是個老者的慈祥嗓音。“長生,你命中註定,六親疏離。緣分不可強求,卻又不可不求,切記珍惜。”
那正是他十六歲時,偶遇一位大師為他批命所言。
展長生素來謹記在心,惜緣,惜福,惜命。
然則他愈是珍惜,天命為何愈是要自他手中奪去?
展長生悲憤心起,只覺胸口猶如壓了千斤巨石,叫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他驟然睜眼,清醒了幾分,模糊視野漸漸清晰,方才看見一頭黑白相間的毛絨小熊蜷在胸口酣然沉睡。看那黑眼圈橢圓,正是性子活潑的圓圓。
展長生一時默然,只得將這害他喘不過氣的元兇輕輕撥到一旁,又瞧見夏桐生同團團彼此背靠背,將頭枕在他大腿上安睡。嬰兒鼻息細弱,同兩頭靈獸鼻息此起彼伏,在室內格外安詳。
他此時躺在石屋外間的獸皮上,窗外透著陽光。視線一偏,就見頭側堆放著一堆療傷藥草,根鬚上帶有些泥土,一些乾枯,一些卻仍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