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我誓死也要帶回她們。”
詹姆轉向克里奧爵士,“表弟,匕首給我。”
“不行,”女人緊張起來,“決不給你武器。”她的口氣如磐石般毫不妥協。
她怕我,即便是戴鐵鐐的我。“克里奧,看來不得不請你為我修面了。別動鬍子,把頭髮剃掉。”
“剃成光頭?”克里奧·佛雷詫異地問。
“全國上下眾人皆知詹姆·蘭尼斯特是個無須的金髮騎士,一位留著骯髒黃鬍子的禿頭也許不會引人注目。當我戴著鐵鐐時,寧可不被認出。”
這匕首並不具備應有的鋒利。克里奧拿它狠狠劈砍,裾開糾結的頭髮,將其扔到一旁。毫奢的金色捲髮在水面飄蕩,向船尾緩緩流去。亂髮落下,一個蝨子爬到他頸上,詹姆反手捉住,用拇指捏碎了它。克里奧爵士從頭皮上捻起其他蝨子,輕彈入河中。詹姆弄溼頭顱,指點克里奧爵士磨利匕首,再把剩下的黃毛殘株全颳去。完成之後,他們又認真修剪鬍鬚。
倒影在水中的男人他根本不認識。不只禿頭,黑牢的歲月使他看上去至少老了五歲:臉變消瘦,眼窩凹陷,外加從未有過的皺紋。我不再和瑟曦一模一樣了。她會恨我的。
正午時分,克里奧爵士進入夢鄉,發出的鼾聲活象一對交配的野鴨。詹姆探頭望向船尾漸漸消逝的世界。離開黑牢之後,每塊岩石、每棵樹都是奇境。
沿途不斷越過許多簡陋的單人木屋,它們由長長的細杆子支撐,看上去活象水鶴。沒有居住的跡象,只有鳥兒在頭頂飛來飛去,或於岸邊的樹枝上怪叫,詹姆還瞥見銀魚劃過水面。徒利的鱒魚,壞兆頭,他心想,直到看見更糟的——好幾根漂流的原木其中一根原來是蒼白腫脹的屍體,身披的斗篷無疑為蘭尼斯特的緋紅。他思索這是否是他認識的人。
三叉戟河的支流為人、物穿行河間地提供了方便。和平年代,河上滿是漁民小艇、運糧大船以及出買衣服和縫衣針的商人的浮船,甚至有塗得五顏六色、極其花哨的戲船——它們的風帆用超過半百不同顏色的布料縫成——向上遊行駛,路過一個個村莊城堡。
戰爭帶走了一切。他們經過村莊,卻沒看到村民。被砍破撕裂的空漁網掛在樹上,算是漁人居住的唯一跡象。一個在河邊飲馬的小女孩瞥見風帆就全速逃走。嗣後他們經過一座被燒焦的塔樓,十來個農民在塔樓軀殼下的田地裡掘土,用無神的眼光打量著小船,確定來者不是威脅後,便回到勞作中。
紅叉河既寬且慢,蜿蜒的河道處處迴環彎曲,綴滿樹木茂密的小島和阻隔航道的沙洲,而水面以下暗礁點點。布蕾妮似乎極為敏銳,常能預知危險,發現通道。詹姆贊她江河知識豐富,她懷疑地看著他,“我不熟悉河流。但塔斯是個海島,我學會騎馬以前就懂得如何操槳弄帆。”
克里奧爵士坐起來,揉揉眼睛。“諸神在上,手臂好酸,風沒停吧?”他嗅了嗅,“我聞到雨的氣息。”
詹姆希望下場大雨。奔流城的黑牢可不是七國最乾淨的地方,現在的他聞起來定像塊酸敗的乳酪。
克里奧眯著眼望向下游,“煙。”
一根纖細的灰色手指彎彎曲曲地升起。煙柱在許多里外的南岸,盤旋升騰。在它下方,詹姆隱約看到一座大房子,旁邊有棵掛滿死女人的槲樹。
這些屍體烏鴉還沒開動,細細的繩索深深地勒進她們咽喉下柔軟的面板,清風吹得她們轉動搖擺。“這不是騎士風範的行為,”駛近看清之後,布蕾妮說,“真正的騎士決不會饒恕這般無恥的屠殺。”
“真正的騎士每次上戰場都做得更糟糕,妞兒,”詹姆道,“這不過是小菜一碟。”
布蕾妮轉舵朝岸駛去,“我不會讓無辜的人被烏鴉吞噬。”
“好個沒心肝的妞兒!烏鴉不是活神仙,也需要食物裹腹。走我們的路,留下這幫死鬼,傻女人。”
他們在那棵斜伸出水面的大櫟樹上方著陸。布蕾妮降下風帆,詹姆爬出去,鐐銬讓行動顯得十分笨拙,紅叉河水浸滿他的鞋子,溼透他襤褸的馬褲。他笑著跪下,把頭深埋進水裡,溼轆轆地甩蕩。胳膊上都是結塊的汙泥,等仔細擦乾淨,這雙手終於變回白皙纖細的模樣。可他的腿僵得要命,幾乎站不穩。媽的,我在霍斯特·徒利的黑牢裡呆得太久了。
布蕾妮和克里奧把船拖上岸。屍體就掛在他們頭上,散發出腐爛水果的氣息。“得有人去把繩索砍斷,”妞兒說。
“我來爬樹,”詹姆叮叮噹噹地跋涉上岸,“先請你把鐐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