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里伯爵似乎察覺到她的恐懼,便轉頭招呼她走近。“我嚇著你了嗎,孩子?”
“沒,”她咬緊嘴唇,“只不過……嗯……我以為獵狗把你給殺了,但……”
“大王受了傷,”檸檬斗篷說,“受了重傷,嗯,但索羅斯治好了它,他是最好的醫生。”
貝里伯爵注視檸檬,完好的眼睛帶著古怪的神情,另一隻眼睛則什麼也無,唯有傷疤和幹血。“最好的醫生,”他謹慎地贊同,“檸檬,換崗時間到,麻煩你負責一下。”
“是,大人。”檸檬走出去,跨入夜風中,大黃斗篷在身後飛舞。
“當勇士害怕真相時,也會矇蔽自己的眼睛,”檸檬離開後,貝里伯爵評論。“索羅斯,到目前為止,你已復活了我多少次?”
紅袍僧侶低頭,“是拉赫洛把您救回來的,大人。我只是光之王的工具。”
“多少次?”貝里伯爵堅持。
“六次,”索羅斯勉強地說,“一次比一次艱難。您變得太無畏了,大人,死亡真的女口止匕甜美?”
“甜美?不,我的朋友,那並不甜美。”
“那就不要急著追求它。泰溫公爵總在後方坐鎮。史坦尼斯公爵亦是如此。你也應該這樣,這樣比較明智。第七次的死亡也許意味著我倆的末日。”
貝里伯爵摸摸左耳上方,太陽穴凹了進去。“這是勃頓·克雷赫爵士用錘子砸碎頭盔的地方。”他解開圍巾,露出脖子上的黑色淤青。“這是那獅身蠍尾獸紋章的騎士在急流瀑給我留的印記。他抓住一對可憐的養蜂人夫婦,認定都是我的人,便到處放話除非我親自現身,否則便絞死他們倆。等我去了那兒,他還是絞死了他們,並把我吊在他們中間。”他提起一根手指,指著眼眶鮮紅的洞。“魔山的匕首刺進面罩縫隙。”疲憊的微笑在他唇間掠過。“我在克里岡家的人手上死了三次,也許該學乖……”
這是個玩笑,艾莉亞知道,但索羅斯沒笑。他一隻手搭到貝里伯爵肩頭,“別想這些。” ,
“我還能想什麼?記得曾在邊疆地擁有一座城堡,有個情人等我回去,但我已記不得城堡的確切位置,回憶不出情人頭髮的顏色。是誰封我為騎士,老朋友?我最喜歡吃什麼?一切都已淡去。有時我覺得自己乃是在岑樹林中染血的草地上誕生,嘴裡是火的味道,胸口則有個洞,而你是我的母親,索羅斯……”
艾莉亞注視著密爾僧侶,對方頭髮蓬亂,穿著破爛的淡紅長袍與零落的舊鎧
甲,臉頰佈滿灰色胡茬,下巴面板松垂。他不像老奶媽故事裡的巫師,可是……
“你能復活沒有腦袋的人嗎?”艾莉亞問,“就一次,不用六次,可以嗎?”
“我不懂魔法,孩子,只會祈禱。第一次,大人身上穿了個洞,嘴裡滿是鮮血,我
知道沒希望了。因此,當他撕裂的胸膛停止跳動後,我給予他仁慈的神吻,送他上
路——用火填滿嘴巴,吹人人體內,透過咽喉、肺部和心臟,直達靈魂。這被稱為‘最
後之吻’,從前當真主的僕人死去時,我多次見老僧侶給予他們這‘最後之吻’。我自
己也施行過一兩次,這是所有紅袍僧必須掌握的技能。但我從沒見過火焰注入屍體
能讓死人開始顫抖,乃至雙目睜開。並非我復活了他,小姐,這是真主的神力。拉赫
洛還不要他死。生命即是溫暖,溫暖來自烈火,烈火屬於真主,真主獨佔其身。”
艾莉亞眼裡泛起淚花。索羅斯說了這麼多,其中的意思只有“不”,對此她很明
白。
“你父親是個好人,”貝里伯爵道,“哈爾溫告訴過我許多他的事蹟。為了他,我
很樂意放棄你的贖金,但我們實在太需要錢了。”
她咬緊嘴唇。我猜那是事實。她知道他把獵狗的錢給了綠鬍子和瘋獵人,叫
他們去曼德河以南購買物資。“上批莊稼被燒,這批又快淹死,而冬天馬上就會降
臨,”他派他們出去時吩咐,“百姓需要穀物和種子,我們需要刀劍和坐騎,不能總是
騎矮種馬、馱馬和騾子去對抗裝備高大戰馬的敵人。”
然而艾莉亞不知羅柏會為她付多少錢。他現在是國王,不是她離開臨冬城時那
個雪花在髮際融化的男孩。假如他知道自己闖過的禍凍口道君臨的馬僮和赫倫堡的
衛兵,知道所有這一切……“我哥不願贖我怎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