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蔓生的廣闊平原,轉瞬間消失在遠方的樹林裡。
一進森林,他們就恍如置身另一世界。從前瓊恩常跟父親、喬裡和羅柏一道外出打獵。對臨冬城外的狼林瞭若指掌。鬼影森林在樣貌上大致相同,但卻有種極端殊異的氛圍。
這或許就是一種感覺罷。想到已經越過世界的盡頭,一切便都不一樣了。同樣的影子,此地更顯陰暗,同樣的聲音』匕地更覺不祥。樹與樹之間靠得很近,遮蔽了漸落的斜射陽光。地表的薄雪在馬蹄下碎裂,聲音脆如斷骨。朔風吹拂,落葉沙沙作響,像有無數根冰涼手指沿著背脊緩緩而上。長城已在後方,前路一片迷離,諸神才知通往何方。
當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夕陽已沒入樹梢。這是森林深處的一小塊空地,九棵魚梁木長在一起,粗略組成一個圓。瓊恩深吸一口氣,抬頭髮現山姆也睜大了眼睛。即便在北方,即便在狼林,你也找不到這種白色的樹會兩三棵長在一起,九棵簡直聞所未聞。林地鋪滿落葉,上層血紅,下面則是腐朽的黑色。寬而平滑的樹幹如枯骨般蒼白,九張臉向圓心凝視,眼睛部位乾涸的樹汁紅硬宛如寶石。波文·馬爾錫命令他們將馬匹留在圓圈之外。“這是神聖之地,我們不可褻瀆。”
走進樹叢後,山姆威爾·塔利慢慢地轉頭審視每一張臉。它們全都不一樣。“遠
古諸神,”他悄聲說,“他們正看著我們呢。”
“對啊。”瓊恩單膝跪下,山姆也跪在他身邊。
在最後一線日光沉落西天,灰暗的白晝轉為黑夜的時刻,他們齊聲念出誓言。
“傾聽我的誓言,做我的見證。”他們的朗誦充斥暮色中的樹林,“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森林一片寂然。“你們跪下時尚為孩童,”波文·馬爾錫肅穆地吟誦,“起來吧,守夜人的漢子。”
瓊恩伸手拉山姆起身。隨行的遊騎兵湊過來微笑恭喜,惟獨滿臉皺紋的老林務官戴文例外。“大人,咱們最好趕緊上路,”他對波文·馬爾錫說,“天黑了,這兒有些味道我不喜歡。”
突然,白靈輕步穿過兩棵魚梁木跑了回來。白毛紅眼,瓊恩不安地想,就像這些樹……
狼嘴裡叼了東西,黑黑的。“他咬了什麼?”波文·馬爾錫皺眉問。
“白靈,來我這兒。”瓊恩單膝跪下。“把東西帶過來。”
冰原狼快步跑到他身邊。瓊恩聽見山姆威爾·塔利猛抽一口冷氣。
“諸神慈悲,”戴文喃喃地說,“一隻手。”
艾德
如雷的蹄聲將艾德·史塔克自短暫的淺眠中驚醒,灰色的晨光正透過窗戶流洩進屋。他從桌上抬起頭,朝樓下的廣場望去。全副武裝,身著鮮紅披風的人正進行著例行的晨間操演,或舉劍交擊,或騎馬砍倒稻草紮成的假人。奈德看到桑鋒·克里岡策馬飛馳,穿過硬泥土地,舉起鐵槍刺穿傀儡的頭。布塊碎裂,稻草飛揚,蘭尼斯特家的侍衛在旁談笑咒罵。
這是故意表演給我看的嗎?他心想,果真如此,gS瑟曦比他想像的還愚昧。該死,這女人為什麼不逃走?我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
晨色陰霾,多雲且沉重。奈德和女兒們及茉丹修女共進早餐。珊莎仍在賭氣,拉下臉盯著眼前的食物,一口也不吃。艾莉亞則狼吞虎嚥地吃光面前所有東西。“西利歐說晚上搭船前還可以再上一堂課。”她說,“父親,我可以去嗎?我的東西都打包好了。”
“不能太久,還有,記得留時間洗澡換衣服。我希望你中午就準備好,知道嗎?”
“好。”艾莉亞說。
珊莎將視線從食物上抬起來。“她可以上舞蹈課,為什麼不准我去跟喬佛裡王子道別?”
“艾德大人,我很樂意陪她一起去。”茉丹修女提議,“我絕不會讓她錯過搭船時間。”
“珊莎,現在不適合讓你見喬佛裡。我很抱歉。”
珊莎淚眼汪汪。“為什麼不適合?”
“珊莎,你父親知道怎麼做最好,”茉丹修女說,“你不該懷疑他的決定。”
“這太不公平了!”珊莎向後一推,弄倒椅子,哭哭啼啼地逃離書房。
茉丹修女起身,但奈德舉手示意她坐下。“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