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立夏不敢揭開床帳叫人。
七娘子又好氣又好笑,她掙了掙,本想輕手輕腳地下床去,卻不想一動,許鳳佳就醒了。
他的清醒是很迅速的,並沒有常人的恍惚,幾乎是才睜眼,就已經半坐起身子,神完氣足地伸了個懶腰。
“什麼時辰了呀?”倒是話裡還有些慵懶的調調。
他平時說的是正宗的官話,並沒有方言腔調,也就是這個時候,才拖起了懶洋洋的京腔,分外有惡少的風采。只是這一問,就把立夏嚇得倒退了幾步,恭恭敬敬地在帳外回,“自鳴鐘剛敲過四下。”
許鳳佳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見七娘子預備起身爬下床,便一把截住了她問,“這麼早就走?”
七娘子怔了怔,才要回話,忽然間就意識到了腰下有個東西……本來是不該這麼精神的。
她一下緋紅了臉,三兩下就掙脫了許鳳佳的把握,滑下床嗔他,“昨晚不是才——我可不管你!”
“又沒叫你管我。”許鳳佳戲謔的調子追著她下了床,七娘子顧不得理他,忙著讓立夏和上元服侍自己穿了中衣,又換了家常的罩袍,進淨房梳洗過了,便出來在玻璃鏡前坐定,一邊匆匆打發早飯,一邊讓乞巧給自己梳頭。乞巧手藝好,尤其善於做高髻,一邊給七娘子上髮油,一邊同七娘子說笑話,聲調婉轉得就像黃鸝鳥,一個笑話接著一個笑話,倒讓屋裡熱鬧了幾分。
沒多久,許鳳佳索性也下了床,自己進淨房梳洗過了,出來自然有丫鬟上前服侍穿衣,他就大剌剌地在炕邊坐了,一邊吃早飯,一邊看七娘子梳妝。
在古裝劇裡看著高聳入雲的髮髻,那是看個新鮮,自己坐在玻璃鏡前,往頭髮上梳頭油,把髮髻盤緊到頭皮發疼的地步,再往上插戴頭面,就絕不是什麼美差了。七娘子看著許鳳佳安安穩穩的樣子,不由分外妒忌,皺眉道,“你不是每天都起來練一套長拳的麼?今兒怎麼不練了?”
許鳳佳每天早晨吃飯以前,總要打一套拳舒活筋骨。
許先生露齒一笑,“我看你梳妝,倒比我打拳更辛苦。”
七娘子還沒有回話,乞巧先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她又垂□,為七娘子拈起了一朵團花,小心翼翼地插在了七娘子腦後,才起身道,“等出門前再戴冠兒,夫人可以梳妝啦。”
七娘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乞巧一眼,微微一笑,也就點了點頭。
乞巧忙著梳妝,中元在一邊打下手,上元立夏又給七娘子預備了全套的世子夫人禮服,沒多久,兩個養娘又抱著四郎、五郎進來請安,一大早明德堂就熱鬧得很。過了小半個時辰,天色矇矇亮時,七娘子已經穿戴完整,和許鳳佳一道去樂山居請安。
他們今天到得早,樂山居外廳裡只站著五少夫人,她同許鳳佳夫婦點了點頭,就旋風一樣地進了側屋,隔著幾重簾子還能聽見她清晰而穩定的聲音,“都打聽著,什麼時候良國公的禮進了內廷,我們就立刻把車派出去。”
“小廚房的張婆子怎麼沒見?太夫人昨晚上有些積食,今早想吃幾樣山楂做的點心,要酸酸的,甜口的不要……”
七娘子就低聲向許鳳佳解說,“雖然說管事婆子們都是吃過早飯再進來,但也有些事是一大早就要分派下去的。”
許鳳佳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我雖然自小離家,但也是在娘身邊長起來的。”
七娘子一怔,才發覺自己是以己度人,還當許鳳佳和自己一樣,是許家的客人了。她難得犯糊塗,不免有些羞赧,紅了臉沒有做聲。
許鳳佳就笑嘻嘻地看著她,壓低了聲音道,“楊棋啊楊棋,你也有犯傻的一天?”
他還要再說時,七娘子惱羞成怒,已是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怒道,“別吵,我聽聽五嫂是怎麼管家的。”
“哎呀,敢推我。”許先生佯怒起來,一把捏住了她的鼻子,“看你捏著鼻子,是不是聽得更靈醒先。”
這麼大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一樣!
七娘子才要打下他的手,只聽得腳步輕輕:四少夫人進了花廳。
看到小夫妻親暱的樣子,她眼神一縮,一瞬間,竟流露出了與大少夫人昨天極為相似的落寞。
這一回,不用七娘子拍打,許鳳佳自己也有些害臊,訕訕地放開了手,眼觀鼻鼻觀心,輕咳了一聲,只是喝茶不說話。
給太夫人請過安,又到許夫人跟前走了個過場,七娘子便帶著兩個老媽媽並一眾從人簇擁,上馬車出了許家,直出了崇文門裡街,順著安定門大街,從皇城後頭繞到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