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的時候,許鳳佳已經上了船,正在回京的路上了。才過了上元節,他就已經到了京城,倒是恰好避過了正月裡一系列煩瑣的慶祝活動。
從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七娘子年年過年都躲得清閒,頂多是隨著大太太四處吃吃春酒,如今自己也成了命婦了,才曉得正月對一個朝廷誥命來說實在不是什麼休息的時令,正月初一進宮朝賀,初二走走親戚,初三回個孃家,初四開始春酒一路吃到上元節——這還是她沒有管家,不用操心年禮往來,饒是如此,身為世子夫人,七娘子也不得不跟在倪太夫人身邊應酬,又有不少回京過年的許氏族人要見,一整個年過下來,人倒清減了些。
因宮中太后犯了老毛病,權仲白又不在京城去了西域採藥,皇宮的氣氛多少有些沉悶,七娘子也不過是和六娘子遙遙對視了幾眼,並不能私室獨處,又與皇后應酬了幾句,便沒能再進宮請安——根本連太妃的面都沒有照上。太夫人似乎也並不介意,這一向見面雖然還是不鹹不淡,卻也沒有過分拿捏七娘子。
雖然在許家已經住了兩三個月,但七娘子始終沒有覺得她真正地融入了這個家庭。
她的生活是單調而平靜的,每日裡起來給兩個老人家問了安,便回到明德堂陪著四郎、五郎坐一坐。兩個孩子有什麼事,自然會上報到立夏那裡,立夏也拿不了主意的時候,再由七娘子來做主。大少夫人、四少夫人同五少夫人,再沒有上明德堂來走動的,得閒了抱著兩個孩子進清平苑給許夫人看看,回明德堂自己讀書寫字,繪畫撫琴,雖清閒,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浮”。
看著再沒意義的陋規,其實也都有它的道理。七娘子不禁就無奈起來,如果她和許鳳佳在成親當晚圓房,現在勢必是另外一番景象。至少許夫人會積極地想要自己接過管家的棒子,而五少夫人同倪太夫人的態度,也不會只是這麼溫和的疏遠。
並不是她喜歡爭鬥,只是這三個月寧靜,畢竟是偷過來的,七娘子也並不覺得自己得到了休息,就好像一場被無故拖延的大戲,遲遲不能上演,讓主演者本人,都有不自覺的焦躁。
就在這樣複雜的思緒下,正月十六日她從孫家回來時,明德堂裡,就有了男人的聲音。
許鳳佳並沒有在西三間待著,而是開了西五間的門,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其中有好幾個男聲在說話,七娘子才進了明德堂,就皺起了眉。
把男眷帶進自己起居的地方,也太荒唐了吧?
接著就看到中元帶了兩三個丫鬟出了屋子,手中還捧了大銀盆,盆邊搭著細白布——上頭儼然是帶了幾抹觸目驚心的紅。
七娘子的眉頭一下就擰了幾個結。
“世子爺到家了?”她低聲問。
中元衝七娘子匆匆點了頭,將手中的銀盆交給身邊的小丫鬟,才規矩福身,“少夫人回來了。世子爺是兩個時辰前進的家門,先到夢華軒和國公爺說了話,剛才進門換藥。有幾個宮裡的太監侍奉著,我們不過是打打下手。”
到底是七娘子使出來的人,這幾句話乾脆利落,一下就把許鳳佳進府後的幾件事都交待出來了。
七娘子的眉頭這才漸漸鬆開:宮中內侍進出內幃,雖然也有些古怪,但並不能說犯了忌諱。
她朝著西五間走了幾步,又返回身來,不自覺摸了摸頭頂插戴的頭面首飾。
“你去給世子爺行個禮,”她打發立夏,“就說我回屋了,問世子爺怎麼受傷了?一會兒我過來看世子爺。”
立夏就抿著唇,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是,奴婢一定把話帶到。”
七娘子瞪了她一眼,這才返身進了西三間。
拆了頭面,換下了命婦華服,進淨房稍事洗漱,立夏也就回來覆命。“世子爺說,他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趕路急,傷口有些綻線,一會兒還要進宮請見皇上。少夫人不必等他一道用飯了。”
還真是個大忙人。
七娘子不禁蹙眉,“傷到哪裡了,看著了嗎?”
“似乎是手肘後頭的擦傷。”立夏也答得並不肯定,“奴婢進去的時候,世子爺已經換過藥了——看精神頭倒是還好。”
七娘子聽著外頭傳來的腳步聲,低語聲,不禁就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後世,丈夫出差歸來,怎麼說都是先和妻子耳廝鬢磨一番,再考慮公事、家事。可惜在大秦,公事當先,孝道在後,許鳳佳從宮裡回來,說不定還要去清平苑請安,能回明德堂睡個覺就不錯了。
也好,死不了就隨便他。
她就把這事推到了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