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隨口吩咐上元,“你也回去吧,和你立夏姐姐說一聲,別把百靈給凍著了,若是天氣再冷,就把鳥籠子掛到屋子裡。再有,晚上我想吃些酸酸的東西,若是大廚房想不出來,就上小廚房問問曹嫂子。”
上元忙駐足聽了,又應了是,才和穀雨一道反身往園子西頭走去。
五娘子一直冷眼旁觀,此時才嘆了一口氣。
臉上就湧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
七娘子看在眼底,倒有了幾分好笑。
少女時代,誰都曾經歷過這種愁雲慘霧的心情。
就算是在現代,湧動的荷爾蒙,也能叫一個豆蔻少女變得喜怒無常、古怪孤僻。
更不要說是古代了。
這說不出口的心事,最能讓人煩躁,更別說五娘子的性子本來也說不上多溫順。
也難怪這段日子裡,情緒擺盪得好像在盪鞦韆,動不動就瀕臨崩潰。
“咱們倒是也別爬山了。”她笑著安頓五娘子,“索性就在長廊裡走一走,一會兒到萬花流落邊上散散步,那一帶最安靜,什麼下人們都少見的,五姐倒好不好?”
這個年紀的少女,有了心事,看誰都不順眼,最喜歡在安靜的地方漫步。
五娘子也就惆悵地點了點頭。
低著頭和七娘子在長廊上漫步。
卻是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簡直要煩死了。”沒頭沒腦地和七娘子抱怨起來。“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提這兩個字!一到十五歲,誰看著你都問婚事、婚事、婚事!煩也煩死了!”
七娘子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五娘子實在是個妙人。
不過,在大秦的上層階級裡,十六歲而沒有訂婚,是有些晚了。
也是因為五娘子的身份太矜貴,這幾年朝中的風雲又變幻得厲害,一時也顧不上五娘子這頭。
“等過了年就好了,”她安慰五娘子,“年後,許家應該也能來信……你和表哥——”
“楊棋!”五娘子氣得直跺腳。“連你也來噎我!”
急得一張臉紅到了脖根。“弘哥也就罷了,現在你都來說這樣的話……好像除了表哥,我這輩子就說不了別的親事一樣!”
七娘子心中不禁微微嘆息。
五娘子一腔痴情,全寄付於封錦一人身上,幾姐弟心底都是清楚的。
只是封錦一去京城就杳無音信,從大老爺的口氣來看,竟是連他都沒有封錦的訊息,想來和張家,怕也已經失去了聯絡。
女兒家的青春又是最等不起的。
她又看了看五娘子。
冬日的陽光淺而發白,灑在五娘子身上,卻硬是又多了幾分熱度。
她和許鳳佳很有幾分相似,不論是眉眼還是臉型,都透著三分的像。
這對錶兄妹的眼神也都很熱。
只是許鳳佳的眼神裡,除了可以融化金屬的熱度,還有摸不清的思忖……對七娘子來說,他的眼神是難解的。
而多年相處下來,她卻很容易就能摸透五娘子心裡的情緒。
這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的曾經是驕傲任性,漸漸地,又化為了說不清的思慕,如今止餘了一片焦灼。
七娘子再忍不住,把氣嘆出了口中。
心底最柔軟的部分,都像是被五娘子給牽動了起來。
一下就想到了自己少年時的那段時光。
那時候她還是前世的孤女,沒有錢,甚而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在情事上用心,然而當時畢竟是可以在心底面對自己的情愫,不用以禮教、以現實將它重重埋藏。
縱使錦衣玉食、 養尊處優,五娘子的生活中也依然充斥了太多無奈。
“五姐。”她緩緩低語,“過去的事,你還是讓它過去吧。”
就算自己要勸,都不敢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
“畢竟,人生在世,誰沒有遺憾?”她又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你和那人……”
五娘子霍地轉過了身。
咬著唇毫不躲閃地望向七娘子,慢慢地抬起了下顎。
“我還就真不信這個邪了!”
她的眼角雖然已經有淚花閃爍,但神態卻依然高傲,“難道除了表哥,我就沒有別人可嫁?楊棋,我一向覺得你雖然老實本分,但心裡卻也明白得很,現在看來,你倒是天下最道學的人了。”
七娘子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