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的。
這少年明顯地清減了,眉宇間更是帶了不少風霜之色。
如果只是在胥口練兵,又怎麼會練得這樣吃力?
對杭州的慘案,幾兄弟多多少少,也都有自己的猜測。
五娘子又是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的肅穆,好似在參加葬禮,連七娘子也學她看著腳尖不說話。
大老爺看了看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娘子,眼神連閃,不知不覺就露出了沉思。
氣氛一時間就有些古怪起來。
六娘子只好笑著打圓場,天真無邪地問許鳳佳,“表哥在胥口,飯菜還吃得慣嗎?前些日子家裡開春酒,聽做客的太太奶奶們說,北人到南邊來,吃不慣南邊的魚蝦,都惦記著京城的美食呢。”
沒話題的時候,談天氣談美食,是再沒有錯的。
許鳳佳就笑著回,“還好,我愛吃河鮮,江南風味,也還習慣。只是手下的確有些北方將士吃不慣河魚,只是叫嚷著刺多。”
哪怕六娘子豔色懾人,他的態度依然是落落大方,雖然禮貌上回望著提問的六娘子,但眼神清澈,並無一點遐思。
弘哥面露思念,“自從離開京城,再也沒吃過風味上佳的油鬼子……”
幾個人就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京城的美食,大太太也聽得頻頻失笑,氣氛就漸漸鬆快了起來。
大老爺的視線就落到了六娘子身上,慢慢地帶出了一點欣賞。
七娘子卻一徑只是望著許鳳佳的右手。
透過雪白的袖口,隱約可見他腕間纏著白布。
看來,這位世子爺在江南造下的殺孽,應當不止於杭州一起。
她垂下眼,調回眼神沒有說話,若有若無,還能感覺到許鳳佳的眼神掃過了自己額前。
大老爺又問許鳳佳,“這一次來多住幾日吧?橫豎——胥口的事,該也忙完了?”
許鳳佳的聲音裡就帶了些笑意,“嗯,胥口已是沒什麼可忙的事,可以交給蕭世叔管帶一段時間,外甥倒是要厚顏在垂陽齋多叨擾幾日。”
自從去年冬季胥口大營開訓,許鳳佳就只是蜻蜓點水,在蘇州不過住一兩個晚上就走,忙碌可見一斑。
怎麼現在忽然多出了整塊整塊的空閒,可以在垂陽齋裡閒住?
大老爺面色不由微微一變。
旋即又笑起來,“好,巴不得你多住幾日!”
就起身安頓,“好久沒和外甥說話,鳳佳跟姨夫到總督衙門走走吧,也有些公事要託你轉給廖太監。敏哥、達哥、弘哥也該專心讀書了,這段時間就不要出門,在餘容苑安心多練一練八股。”
三兄弟都肅容應了是。
看來杭州案時的一點小風波,是應在了這裡。
九哥一早就要去山塘書院,免了晨昏定省,幾個男丁一走,屋內就只剩母女數人。
大太太立刻關切地問五娘子,“可是真好了?這一坐就是半日,頭暈不暈?”
五娘子的病,是真的纏綿成疾了,那一日過後請醫延藥,病勢稍有起色,又立刻反覆,鬧了大半個月才見好。這一次,是她年後第一次出來請安。
慈母諄諄垂詢,五娘子就算再失魂落魄,也不由擠出了笑,“好多了,就和沒事人一樣。”
“哪裡和沒事人一樣了?你看看,臉上都瘦得沒有肉了!”
大太太就拉著五娘子前後左右的打量,口中嘖嘖連聲,一臉的心疼。
六娘子拉了拉七娘子的衣角,兩姐妹就一道退出了屋子。
“你這一向跟著太太出門,都聞到了沒有。”一邊走,六娘子一邊和七娘子說閒篇,“今年年初,說是有一艘船從西洋過來,帶了一批西洋花露,香得不得了,被個鹽商包圓了送人,上回李九娘過來,靠近了都是那香噴噴的味道……”
才進了百芳園,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董媽媽一疊聲的呼喚。
“兩位姑娘慢一步。”
六娘子就衝七娘子擠眼睛,“又要到外偏院做你的刀筆師爺?”
七娘子也有些詫異。
大老爺不是才把許鳳佳帶到總督衙門去了?
就轉身對董媽媽笑了笑,“父親不是這才出門——”
董媽媽也匆匆地對七娘子一笑。
卻是急急地拉住了六娘子的手——六娘子對董媽媽笑了笑,已是要往百芳園裡走了,“老爺請您到外偏院說話呢。”
六娘子一下就怔住了。
露出了少見的迷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