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母親們揹著活下來的。
不過這些,沈爹都沒給孩子們說過,記得的人長留思憶,孩子們揹負已經太多,就不要再增加了。
沒想到沈星居然還記得一點,沈爹一聽,心口一酸,險些滾下淚來。
他強行忍住,趕緊深呼吸一口氣,把翻湧的情緒給壓下去。
之後,父女倆都沒有再說話。
沈爹再三思忖,憑現今家裡的環境,一個隱瞞宮刑的罪錯,最壞打算,應當也不至於和以前一樣。
父女倆吃過晚飯之後,沈爹端起鍋裡溫著的菜飯,進東屋放在床頭的小几上。
他站在床前,端詳床上的青年男子半晌,“你要好好對我的女兒!”
兩人對話幾句,沈爹最後心事重重出來了。
最後他對沈星說:“他哥哥那事你別管了,交給爹。”
沈爹不好接受,但他不是強權父親,沈星說,她想以後出宮生活,到時裴玄素報個病亡,回老家下江南都行。並央求先不要告訴大姐他們。
沈爹反覆想過,唉,也罷。
女兒從來沒有這麼自作主張和執拗過,說她和那人一點不相識,他也不信。
……
沈星在沈爹的房間整理一下,眼睛有些紅紅,她用冷水敷了一陣才恢復,又對著小銅鏡把有些蓬亂的頭髮重新梳了梳。
沈爹見了吐槽:“女大不中留,和你二姐一個樣。”
沈星皺皺鼻子。
事實不是這樣,但她也沒法辯駁了。
沈爹絮叨幾句,匆匆出門去了。
沈星收拾好,就去找裴玄素。
裴玄素用了飯食,留心過院門栓是關的,他慢慢起身端著碗筷去了灶棚洗了,收拾好水槽再回去。
經過窄小堂屋和東廂相夾的後窗的時候,他站住了,怔怔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家裡的窗沈星原來都矇住了,生怕漏了光被人發現。但父女倆今天都回來,並升灶造飯,繼續黑燈瞎火反而奇怪。其他窗沈星都關住了,唯獨後面這扇是一個兩頭封住僅一丈寬的死巷水溝,是個敞味的好地方,她就推開了。
入秋時分,水溝乾爽很多,長年溼潤死巷兩壁長了不少蕨類植物。
裴玄素望過去時,正好見壁角有一株斜生的半枯卷蕨在秋風夜晚瑟瑟搖曳。
他正好望見那株卷蕨,一下子站住,怔怔出神。
沈星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深宵風冷,席捲垂簾和他的衣角,他身形沒以後徹底成熟的寬厚,單薄一些,但站姿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是那個人,恍惚又不是。
沈星怔了怔,她也是剛才和她爹說話,才想起裴玄素原來是三元及第狀元郎。如果沒有那些變故,他大約會走上文濟天下或武定一方的光明道路吧?
她心情有些複雜,裴玄素卻在她腳步一出現,就察覺了她的存在。
“沈姑娘。”
他轉過身,兩人都有點尷尬,裴玄素彎腰致謝:“謝沈姑娘。”
裴玄素懂,屋子很小,沈家父女聲音再低,他聽覺靈敏,也隱約聽到一些,子虛烏有的舊情緣,懂的都懂。
“沒事,”沈星頓了一下,“你眼睛好點了嗎?”
她拿眼睛瞟了他一眼,卻一下子撞進裴玄素那雙線條精緻的丹鳳目當中,對方一瞬不瞬和她對視,喉結上下滾了滾,明顯壓制難忍的情緒。
沈星訕訕,她抿抿唇,最後斂了方才的表情,站直躊躇了一會,說:“我打聽到你哥哥的訊息了。”
她小聲說:“還好,就是……已經淨身了。”
這類訊息沒有比大理寺的官員和獄軍更靈通的,不用很刻意打聽,沈星就聽到了,再細心留意了一下裴玄素兄長相關的。
裴玄素兄長叫裴明恭,今年二十二,是個痴兒,智力如七歲稚童,因此才破格超齡,沒入宮籍。裴玄素的父親判十極第三刑。
沈星的聲音很小,但窄小的廳堂只有幽幽風聲,還是清晰聽得到。
裴玄素愣愣的,猝他低頭,用手捂住臉,有淚珠在指縫滾下。
沈星從來沒有見過裴玄素哭,兩輩子第一次,那種低啞壓抑的哭聲,卻聽得沈星心頭髮澀,她一下子想起上輩子的家人,心裡難受,也紅了眼眶。
這一刻裴玄素痛苦極了,沈星沒吭聲,她太知道這種痛楚是沒法用言語來安慰的,裴玄素還是被家人背叛的,想必他比前世的她更慘痛。
她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