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聯盟王都惠普郊外,【緋紅玫瑰莊園】,盥洗室。
壓力。
即便是被槍指著頭、恐怕也沒有這樣近乎實質化的壓力明晃晃的懸在自己的背後——不不不,區區槍械怎麼可能和索菲婭此人相提並論?前者不過就只能造成數人、數十人的單次死傷而已,而後者更像是一枚由北方的寒冷凍土之中的紅色帝國所打造出來的標準化殺戮兵器,那種外殼粗糙遍佈鉚釘、卻可以一次爆炸就把整座城市變成廢土的超級炸彈......
......一般的勇者最多也就相當於“蘭開斯特”重型轟炸機所投擲的“大滿貫”炸彈吧?儘管那也是可以以一擊就粉碎一座碉堡、殺死數百人的誇張武器,但索菲婭給人帶來的壓迫感,應該就是那顆超級炸彈“大伊萬”那個級別的了。
那刺骨的寒意有如一把磨得風快雪亮的尖刀,幾乎就要貼著法雷爾的脊骨縫隙刺進去,把脆弱的人體神經從那稍顯彎曲的骨骼上剃下來——寒風吹進了沒有皮肉保護的人體脆弱的要害,令得這明明身著厚重鎧甲的人只覺得自己後背的皮肉已經被掀開。
在這稍顯潮溼狹窄的斗室之間當然不可能颳起這陣透骨的寒風。
那是索菲婭採爾布斯特烏里揚諾夫的眼神——不,更準確些來說,那是索菲婭的“目光”所聚集,是她的“心念”所匯聚之處。據說若是心力足夠強大,意志足夠堅定的人,其目光匯聚之處會令膽怯的動物逃走、令遲鈍的人也感覺面板有如被火焰或者烈日灼燒一般,甚至能夠僅憑自己的意志讓猛獸退縮,這樣的灼熱眼神雖然罕見,但但凡擁有此種程度的意志力的人所投出的目光大都是如此灼熱。
與之不同的是,此刻索菲婭所投來的冰冷目光,則像是從寒冷的西伯利亞荒原之上吹來的北極之風。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吧。
然而,法雷爾並沒有讓那黑色的血液奔騰、沒有釋放出那似乎輕而易舉就可以擊潰一切敵人的狂暴力量——即便他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正在嚎叫著、慫恿著他,讓他毫無顧忌的釋放出這份暴力,把面前識破了自己的企圖、甚至直指內心深處最醜惡、最黑暗的那個念頭的女人撕成碎片。
——那並不是我。
“劉建設”如此強調著。
法雷爾輕輕的眨了眨眼,透過自己面前磨得平整透亮的鋼片鏡子望向那個站在自己背後的女人,透過鏡子注視著她那對好看的藍色眼珠,那閃爍銀色光芒、引而不發的神器【魔彈射手】。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女人肩頭的紅色星徽上。
“......那麼,作為一個人,一個並非生來就帶著殺死同類的使命的人......”
他開口了,聲音比起之前的顯得更加沙啞,更加真實。
“又是什麼使你被迫扮演一個為了勝利、為了更便捷更迅速更高效的殺死同類——某種以完全人為的標識方法來劃分出來的同類,而不擇手段、而捨棄一切、忍耐難以想象的痛苦的角色的形象呢?”
“是什麼使你從一個理應追求著愛、希望、和平和瑰麗的夢想,為了人類的進步、世界的發展與美好的未來的人——變成了一個一切以更高效的殺戮為目的的殺人機器?”
“你是生來就想要成為【索菲婭·採爾布斯特·烏里揚諾夫政委同志】,還是【索菲婭·採爾布斯特·烏里揚諾夫學者同志】,又或者是【農夫索菲婭】的嗎?”
那雙湛藍色的眼珠忽然收緊、縮小,連帶著那其實挺好看的眉眼也變得狹長銳利、有如已經出鞘的長刀、又或者是上滿了子彈的機槍一般,刺骨的寒氣沖刷著法雷爾的後背,幾乎令他忍不住要抽出長刀來。
但他最終仍舊沒有那麼做。
他只是保持著這個動作,再度眨了眨眼睛。
迎著鏡面反射過來的那個眼神,法雷爾漆黑的眼珠之中,複雜糾結的思緒湧動。
“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大姐頭。”
這個稱呼並非是先前那樣有些唏噓、有些無奈的。
那份沉重、那份糾結,即便是以索菲婭那冰冷的心態,也實在難以無視。
於是她決定再聽下去。
“我不能接受失去米莎的這個事實——我不接受、不接受、無論如何就是不接受、不接受!”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為什麼會選擇讓我活下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是那麼溫柔、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