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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鶯爭暖樹,新燕啄春泥。元興二年的春光格外風蝶忙。
只因太子慕容淙向北帝上表進諫,曰:今天下大治,宜開特科,廣攬人才。自前陳以來,動盪不安,已經十餘年未開特科取仕,北朝飽才之士無不歡欣鼓舞,叩首涕零。
北帝下詔,由太子全權主理,負責此次特科一切事宜。這就是把選人用人大權給了他,要說他們父子,還是極有默契的,北朝以弓馬立國,全靠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天下,兵權是第一生產力。然,太子羸弱,沒有軍功傍身,也不勇武,那些個經年老將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幸而樓家掌兵馬大權,那是太子的親舅舅,是倚仗,亦是掣肘。
如今,江山打下來了,擺在眼前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治理,北帝雖是大老粗出身,但這麼些年腥風血雨下來,帝王之術,看也該看出些心得了。百年天下,選人用人,皆從“察舉制”,舉孝廉、舉茂才,人事權牢牢把持在以董氏為首的世家門閥手中,天子根本插不進手去。
前朝文帝二年,始置特科,納天下言,開始與世家搶奪選人用人之權柄,經年下來,逐步形成“賢良方正”、“賢良文學”、“明經”特科,廣攬人才,終是給寒門士子披荊斬棘,殺出了一條血路。天子終於在士子眼中,有了存在感。後天下動盪,特科名存實亡。
如今,一個眾人眼中病歪歪隨時就要駕鶴西去的太子,忽然間提出要重開特科,自然群臣側目,百官譁然。
太子沒有軍功傍身,便給兒子人才傍身。特科開個幾次,以後百官之中,半數出自太子門下,那說話自然有了底氣。
不鹹不淡了許多年的慕容淙突然開始忙到腳不沾地,自然也無暇顧及說了要搬來與她同寢的事情。
門可羅雀了多年的東宮驟然開始門庭煊赫,每日來請示的各司官員,東宮署官猶如過江之鯽。這進進出出這許多人,平白多了那麼多吃喝拉撒的雜事,陳氏管了兩日,頭暈眼花,便一股腦全推了出去,落在了瑾穡這個後勤大主管頭上。
當慕容淙把她叫去,一本正經地道把這事兒交代給她,瑾穡眨巴眨巴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是這樣與他說的:
“妾年少,恐不周。”我年紀小,行事沒有分寸,可擔不起八面玲瓏的主母角色;
“妾自南入北,恐不服。”我一個外嫁和親女,孃家遠,無人撐腰,這宮裡宮外肯定都不服我;
“妾愚笨,恐不力。”我又蠢又笨,能力不足啊!
做好了沒人誇,做錯了有人罵,陳氏那麼硬的角色都收拾不了的攤子,往外推,她難道傻嗎?這種好事,還是給別人吧……
慕容淙自顧自地看他的一堆奏表,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涼涼地來了一句:“孝成太后一生金戈鐵馬,氣吞山河,親自教養的女郎,竟是這般……”
說話就說話,人身攻擊就不講武德了,竟還捎帶上祖母,瑾穡可不忍他,也學著他涼涼的口氣,溫柔又委屈,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妾在家中時,倒也不似這般……”
來呀,互相傷害呀,論吵架,她還從來沒有怕過誰。
慕容淙終於從一堆高高的奏表中抬起頭來,一支紫竹狼毫頓在一節如玉指骨上,認認真真地盯了看她許久,欲言又止,終是默了一默:“希望愛妃辦事的能力與嘴皮子功夫一樣出色。”
廣袖一斂,優雅地在一方端硯裡忝了忝墨,幽幽道:“吃孤東宮的米糧,你總要發揮點作用,孤這東宮,可不養閒人。且放開手腳,拿出你的本事,天塌下來,孤替你頂著便是。”
北帝拿開特科這事兒考驗兒子,兒子拿後勤大總管這事兒考驗她。看來上次她拒絕了陳氏,不接東宮掌事之權,慕容淙心裡對她還吃不定,尋了這個機會來試她。
她千里北上,本也不是來當富貴閒人的。話都說到這裡,她再推脫,便矯情過頭了。小的時候,祖母教她:權柄這東西,主動伸手,引人猜忌,人家硬塞給你,那是推脫不得,只能勉強應下。信任感有時候不光是靠感情培養出來的,還要處處體察對方的心思。
不到一個晌午,東宮上下都知道了太子妃接了個大活,都伸頭探腦地等著看女主人一番大刀闊斧。
誰知,一連三日,竟都沒有動靜。春和急得都冒了口瘡,瑾穡不慌不忙地道:不急。她頭一日便跟慕容淙要了一份百官冊頁,將每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過了一遍眼,終於,這日風和日麗,良辰吉日,那位說書人口中傳奇的太子妃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