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仰起臉來,有點迷茫。
女孩子不說話。
黃損想起來了。他有一個大師兄叫顏慕荻的,原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可惜死的早,而且死的不明不白。顏慕荻身後留下一個女孩兒,師父收留了,養在後山,還起了個名字叫顏歌。只是這些年,都沒有看見這個女孩子到前山來。
“——小歌?”
女孩愣住了,似是點了點頭,兩隻亮亮的眼睛看定了他。
黃損笑了:“小歌,你一直住在這裡?怎麼不到前山去玩玩。”
顏歌低下了頭,又搖搖頭。他舉起手:“下來呀?”
顏歌是飄下來的,披散的頭髮像雪掃了黃損一臉。他輕輕的“唔”了一聲,顏歌卻又不見了,眨眼功夫,跑到了廟前門檻上立著。黃損看見雪地上,居然一個腳印也沒留下。
“踏雪無痕?你的輕功這樣好!”
顏歌仍然沒說話。
黃損有點奇怪,難道這小姑娘失憶了?“小歌,你認不認得我啊?”
顏歌終於開口了,嗓子啞啞的:“老道士的徒弟——你是?”
他“呵呵”的笑了。剛一開腔,嗓子啞啞的有點怪。
“你該叫我師叔的。”
顏歌不高興了。
“不是叔叔,但就是比你大一輩。”他笑容裡透著得意洋洋。
那天晚上。顏歌在羅漢堂後面的走後面的走廊裡晃來晃去。原來她一直住在這沒人的古廟裡。黃損從前山過來,坐關三月,卻沒有發現她。這女孩子竟和鬼一樣輕盈。
“你知道那畫的是什麼?”顏歌小聲問。
那是遠年間寺廟香火旺盛的時候,請下名手畫的壁畫。如今漆色剝落,蛛網糾結,就著幽暗的月光,還能看見青面獠牙的鬼怪,磷磷的火光和騰騰的煞氣。
“劍樹刀山,鐵床犁耕。這是畫的阿鼻地獄。”黃損說,“那裡面關著前世造孽的餓鬼,整天被鬼卒們驅趕著遭受種種苦厄,什麼火鉗拔舌,銅汁灌口,搞的遍身膿血骨肉碎爛。這還不說,每天沒有飯吃沒有水喝,飢渴難當。縱然有食物,一捧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團烈火。那才是難受!
“師父說,前生修福業,死後永生在梵天宮。造了惡業,死後永沉阿鼻地獄,受盡苦楚。即使滄海桑田也不能超生。”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嚶嚶的啜泣。黃損停住了。
顏歌瑟瑟發抖,緊抓住他的袖子,再也不肯放手。
“別怕,小歌,有我呢別怕。”'更多精彩,更多好書,盡在'5 1 7 Z 。 c O m'
“明天你走了,我會下阿鼻地獄的。”她只是哭著。
“那你跟我一起走好了。”他隨口說,“老躲在這裡像什麼樣子。”
如果他沒有說過這一句話,如果第二天他沒有帶顏歌走,如果後來顏歌沒有真的千里迢迢跟著他追梅梅,如果小酒店裡沒有遇見追捕梅梅的蟄人武士,如果那一場惡戰裡他來得及救出顏歌……
哪裡能有那麼多如果。錯過的已經錯過了。
小歌,她是在那時失去了她的手指?
“師父,讓我去一趟驚鴻宮。”
何觀清瞪大了眼睛,看著小徒弟。
“師父想帶著兩派的人趁黑下山,但是蟄人此番根本不會容我們走掉。拖下去也是一死,不如讓我去試試。”黃損道。
“也是也是,”左觀虛連忙說,“只有讓損兒去了。”
何觀清不語。其實誰都知道,等下去沒有出路,只有去闖闖,或者尚有生機。但是他捨不得黃損。他老了。自從一個最為令他驕傲的弟子早夭之後,他就幾乎變了一個人。好在還有最小的徒弟黃損,天賦極高,尚可慰藉。驚鴻宮是魔鬼的所在吧?假如黃損一去不回……
“再危險,總要有人去的。而且——”黃損的聲音似乎有些憂傷,“我,我一定要去。”
左觀虛和其他的人都眼巴巴望著。何觀清虛浮的點了點頭。
“攬月城的背後,自然有上山的道路。”梅絡煙畫出了詳盡的地圖,塞到黃損手裡。
黃損醒來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他臉上蒙著一重重輕紗,癢癢的。他抬手一把抓開,忽然覺得肩上的傷口疼痛欲裂。於是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按著梅梅畫的地圖,總算潛入大孤山陰面,看得見攬月城的塔樓了。撞見了幾個蟄人的衛兵,都被他快速的解決掉。沒想到溜到城牆角,卻遇見了在城外遊蕩的黃衣妖女靈風,這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