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武令元不是於華氏關係非比尋常,這件小事內閣就能處理,眼下卻是不好插手,弄不好得罪華首輔還要惹聖上埋怨,畢竟邊防是重中之重。讓閣老們不輕易發聲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武令元奏摺內容寫的觸目驚心,整個河西縣統共也就緊巴巴的四百多戶,男女老少加起來人數不足三千,連下縣都不算了,至於自衛軍,即便收婦人充數恐怕也湊不齊兩千人。
而南方的望縣一般都有六千戶左右,即便是下縣也近千戶,
議事畢,有下屬官員把所有摺子歸總呈上去,內閣才有須臾的放鬆。
華宰輔親手煮了一壺茶,將窗子開啟,坐於圓腰椅上欣賞外面碧綠的芭蕉。
時才剛剛過午,天色陰沉。
不多時,雨滴落在芭蕉葉上,發出深深淺淺的聲響,悶熱的空氣裡似乎也多了一絲清涼。
喝完一杯茶,華宰輔重新坐回案前繼續忙碌。
直到天色擦黑,他才抬頭看了看外面,起身出門。
內監見著他有些意外,忙拿了傘撐開,“宰輔,您今日這麼早回去呀?”
華宰輔笑笑,“回家看看小孫子。”
說罷便接過傘。自行離開。
他慢慢走著,過了一道宮門,恰遇上從樞密院出來的華容添。
“父親。”華容添快步過來。
華宰輔頜首。
父子兩個沉默著等待馬車過來。彷彿天地間只有雨聲。
“容添,我年老了。”華宰輔忽然道。
華容添側首看著父親。華宰輔近五十。從前保養得當,看上去還是壯年一般,可是這幾年越發顯出老態。
“你得加把勁。”華宰輔看向他,“日後華氏就交給你了。”
華容添明白,聖上不會容許父子二人把持內閣。聖上還是皇子的時候華容添便一直暗中支援他,如今深得聖心,官職動的不多,但是負責得都是要事。如果重組內閣。華容添無疑是下一任首輔的有力競爭者,而如今他連內閣還沒有進,是因為華宰輔還在。
華容添知道他是起了歸老的心思,“聖上如今十分倚重父親,您為何……”
“朝廷正缺人手,為父可用,聖上必不會棄之不用。”但到底不是心腹之人,隔閡重重。
後半句華宰輔並沒有說出口,只傾身低聲道,“你與為父不同。”
前朝的老臣再能幹。總不如做皇子時用慣了的舊人,更何況皇帝不認為華容添的能力比華宰輔差,最多隻是缺乏一點經驗。當年先帝還是太子時。華宰輔便已經在身邊輔佐,所以一直以來深受先帝倚重,但先帝疑心重,再加之華氏的勢力實在令人擔憂,所以才漸漸失信。可即便如此,直到先帝死去,他還是穩穩的做著首輔。
華宰輔已看清,那種高峰他這輩子只有一次觸控的機會,但華氏不一樣。華氏還有華容添。
現在正是國家危難之時,如果華容添能抓住這個機會。在聖心之中牢牢佔據一席之地,就算現在資歷尚淺。只能堪堪擠入內閣,將來也不愁坐不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反之,如果華宰輔一直擋在內閣不騰地方,所有人都前仆後繼的時候,華容添受到職位限制,能幫聖上做的事情有限,“舊人”的優勢就會減弱。
這種機會只有一次。
馬車過來,華容添扶著華宰輔上車。
暮色之中大雨滂沱,一如華宰輔現在的心情。有時候看的太清楚是一種痛苦,譬如他若是看不清自己的處境,還能固執的留在朝中再拼二十年,可惜如今身還未動0就已經看見了結局。更可悲的是,身已至此,心猶未死。
華宰輔滿心的不甘,先帝無能,他有很大一部分心思都用來與先帝周旋,真正的抱負尚未施展,可是屬於他的舞臺居然已經落幕了,為了家族,為了兒子,致仕是最好的出路。
他不禁想,當初如果選擇支援二皇子又會怎樣?
答案是不可能,哪怕有十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選擇中立,因為他站了隊就相當於整個家族站了隊,妄想靠這種辦法來保全整個家族終會雞飛蛋打,先帝想剷除的龐大勢力,新帝又怎麼能容?
只能藉著先帝之手把華氏置之死地,再靠華容添對二皇子的支援讓華氏重生。
這不是有沒有慧眼的問題,而是他從來都不曾有過選擇的機會。
家族,有時候是一步登天的助力,有時候,是沉重如山的累贅。
就這樣吧!與其不甘心的垂死掙扎,不如回家教養孫子,把自己未曾完成的抱負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