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蘇秦合縱說麼?”
“孟嘗君啊,蘇秦合縱說是如此。可你仔細想想:哪個國家真正接受了蘇秦的秦國威脅論?合縱所以屢屢失敗,正因了六國並沒有真正將秦國看成長遠的致命的威脅!而今,趙國真正清醒了,你能說,這僅僅只是蘇秦合縱說?”
孟嘗君目光驟然一亮:“平原君,長進不小啊。”
“趙勝不敢貪功,這完全是趙王的想法。”
“你是說,趙王將秦國看成了真正的大敵?”
“正是如此。”
“哪?趙王可有大謀長策?”
“十二個字:外示弱,內奮發,整軍備,改田制!”
“第二次變法?”孟嘗君霍然站了起來。
平原君點點頭,自信的笑道:“趙王要我轉告孟嘗君:齊國不是趙國敵人,趙國強兵對齊國沒有任何威脅,趙齊兩國只能是友邦!”
孟嘗君沉默了。趙雍做太子時,他已經隱隱感到了此人絕非庸常之輩。可即位一年,趙雍卻也沒見驚人之舉,孟嘗君心中最初的趙雍也就漸漸淡出了。初入邯鄲所看到的變化,雖然又使他驀然想起了英氣勃勃的趙雍,可一想到這也可能是為了討好張儀做做樣子,便也沒有在意。相反,倒是平原君那種似乎竭力要隱藏什麼的閃閃爍爍,使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兒,覺得趙國變得難以琢磨了,與齊國這個老友邦似乎疏遠了,而今經細細回想起來,一切竟都是那麼明朗那麼簡單——趙國對秦國虛與委蛇,對齊國卻是誠心結好!
“笨!真笨!”雖說豁然開朗,可孟嘗君還是狠狠的罵了自己兩句,身為齊國王室重臣,也算是久經歷練名滿天下,卻連平原君這個年輕人也不如,竟差點兒被張儀拉了過去,與趙國生出嫌隙來。可細細一想,秦國還是不能得罪,張儀也還是不能得罪,得想一個不著痕跡的轉圜辦法……五更雞鳴時,孟嘗君已經有了主意,頭一落枕便呼呼睡去了。
日上三竿,孟嘗君匆匆來到了松谷。張儀正在吃飯,一見孟嘗君進來便笑了:“來,先坐下吃了再說,嚐嚐秦羊燉比趙胡羊如何?”孟嘗君看見另一案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銅鼎與一盤面餅,不禁訝然笑道:“你知我要來?”張儀笑道:“知不知有何干系?吃不吃可是肚腸興亡呢。”孟嘗君原是沒有用飯,便毫不推辭的入座掀鼎,唏哩呼嚕便將一鼎濃熱的燉羊湯喝了下去,冒著一頭熱汗讚歎:“好鮮美的秦羊燉,酒後最是來得!”
張儀也丟下了細長的銅勺,擦拭著額頭汗珠:“孟嘗君,我倒想臨淄的魚羊湯了。”
“那好啊,到臨淄我讓你整日魚羊湯。”
“明日便去如何?”
“如何如何?”孟嘗君心中一沉,面上卻哈哈大笑:“張兄,你是來做國師,教人家變法的,一件事不做,便要溜之大吉?”
“國師?鳥!”張儀笑罵了一句:“人給一支麥杆兒,你竟指望張儀當鐵柺使了?”
“此話怎講?”孟嘗君一副困惑神色:“趙國禮數不夠麼?”
“一夜之間,孟嘗君便改了脾性,邯鄲這牛屎酒厲害了。”張儀呵呵笑道:“不過,張儀還是老脾氣,直話直說:趙國要變法是真,至於請教秦國,虛應故事罷了。趙雍厲害啊,一副恭敬模樣,公然將變法倡明瞭請教你,你縱然醋心,也總不能在學生變法時攻打學生,引得天下洶洶是麼?軟軟的,便給老師套了個籠頭,請老師不要張嘴。孟嘗君啊,比起楚國,比起屈原,趙雍何其高明也?”
“於是,你就索性不做?”孟嘗君竟覺得一股涼氣直滲脊樑。
“不。我要做,但不能真做。”張儀詭秘的笑了:“得給平原君留個面子,也得給我留個偷閒的機會,死守在邯鄲,人家心裡不自在。田兄明白?”
孟嘗君當真茫然了:“張兄啊,你說心裡話:趙國變法,秦國當真樂觀其成?”
這便是張儀,機變百出卻又坦坦蕩蕩,搖搖頭笑道:“不,秦國當然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趙國矗立在身邊。可是,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君臣朝野便錘鍊出了一種異乎尋常的信心:與天下戰國做實力較量,看誰更強大,看誰強大得更長遠!”張儀拍著長案便站了起來,篤篤的跺著鐵杖:“這叫甚來?所謀甚大,其心必堅。說心裡話,蘇秦張儀有縱橫之能,卻沒有這等堅實之雄心。對趙國變法不干預,是秦王決策,並非張儀之見。”
“秦王?”孟嘗君又迷惑了。
“道理很簡單:強力干預,密謀攪擾,只能火上澆油,使趙國朝野更加同仇敵愾,同心變法;最好的辦法,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