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也是萬般無奈也。老將軍記恨,趙勝請罪了。”平原君便是深深一躬。
老廉頗卻是笑了:“此乃天意,老夫何敢罪人也?平原君不信,隨老夫入軍便了。”
進得長平幕府,卻見聚將廳燈燭煌煌,眾將肅然列座,帥案上赫然便是兵符印信令旗王劍等一應軍權公器。老廉頗微微一笑:“如何?全軍大將四十六員,一個不差。”平原君畢竟通得軍旅,知道這大將齊聚便是軍中無事之徵兆,頓時放下心來笑道:“老將軍忠誠與國,趙勝先行謝過了。”轉身便對隨身司馬一聲吩咐,“請上將軍入關接防!”
片刻之後,千騎馬隊隆隆進入長平關,趙括便帶領著一班軍吏與四名護衛武士氣昂昂進了幕府聚將廳。四十多員大將依舊是肅然無聲,連平原君也是默默站著只是看。老廉頗對著趙括只是淡淡一笑,便朝著趙括一伸手。趙括激情勃發而來,一路上不知想象了多少種交接情形謀劃了多少種應對之策,卻偏偏沒有料到目下這種毫無生趣地交接。趙括本想將詔書慷慨宣讀,誰知廉頗一伸手自己竟將詔書遞了過去。廉頗看也不看,便將詔書丟在了帥案,然後便是一揮手,一名中軍司馬便一宗一宗的將兵符印信等諸般將權公器開啟陳列,兩名司馬又抬來了一大案卷扎得整整齊齊的竹簡,便肅然退了下去。
“這是將權。這是軍務。這是四十六員大將。這是全班司馬軍吏。”老廉頗伸手一番指點,一轉身便徑自嗵嗵砸了出去。
趙括嘴角一陣抽搐,便是臉色鐵青,待要發作,平原君卻低聲笑道:“老將軍心下不快,隨他去了。上將軍,還是接得大軍要緊了。”趙括長吁一聲,臉色頓時舒展,立即下令:“隨來軍吏司馬,立即清點將權軍務!”轉身又對滿廳大將下令,“諸將回營!安撫將士毋得喧譁!明晨卯時聚將,本上將軍部署大戰!”
“遵命!”大將們一聲答應,便魚貫出廳去了。趙括原本想留下幾個自己熟悉的將領以及父親的老部將謀劃一番,眼見將軍們腳步匆匆沒有一個人遲滯,竟終是沒有開口。
秋霧濛濛,太陽還沒有出山,長平關外的幾條山道上便響起了急驟的馬蹄聲。各營大將紛紛提前趕到了幕府轅門外等候。寅時末刻,轅門口內第一通聚將鼓隆隆響過,大將們便紛紛整肅自己衣甲,按照職爵高低迅速排成了兩行。廉頗在時,原是無人在意如此細行,但踏著鼓點不誤點卯便了。然則軍中早已傳聞:這新上將軍馬服子最是講究軍容整肅,且處罰部屬極為嚴厲。今日第一次聚將號令,誰敢不小心翼翼?及至第二通鼓聲響過,大將們便衣甲整肅地魚貫進了聚將廳,依照各自座次,挺胸在各自將墩前站成了左右兩廂六大排。此時三通鼓響,中軍司馬便是一聲高呼:“上將軍升帳——!”
一陣清晰有力的腳步聲,趙括從那隻威風轔轔的猛虎大屏後走了出來,肅然對著帥案正中的印劍令旗一躬,便退後一步肅立不動了。中軍司馬接著一聲高呼:“卯時點將——!”便有肅立帥案側後的一個軍吏展開手中竹簡,高聲念著一個個名字點了起來,被點到之將是便赳赳挺胸響亮的一嗓子“嗨!”此所謂應卯也,須得精神抖擻,高亢洪亮,絕不許有畏縮窩囊之態。此謂“軍容“,也就是軍中禮儀。
對軍營訓練最有講究的《司馬法》雲:“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軍容入國,則民德廢。國容入軍,則軍弱。在國言文而語溫……在軍抗而立,行而果,介者不拜,兵車不式,城上不趨,危事不齒!”這番道理被古人說得很透徹,軍營的言行風貌與尋常國人是完全不同的。此中根本,便是軍士的一言一行都要張揚膽氣,堅決果敢,而漸漸浸化出慷慨赴死的勇士精神。你看:昂首挺立(抗而立),步伐果敢(行而果),著甲冑不跪拜(介者不拜),兵車甲士不拱手(兵車不式),城頭不能恐慌急走(城上不趨),驟然遇險不能張口亂喊(危者不齒)。一宗宗明確具體,長年做去,不由你不生出一種豪情一種膽氣!
片刻間嗨海連聲,點卯便告完畢,四十六員大將竟齊刷刷一個不缺。
“上將軍發令——!”
趙括“咵!”地一個大步便到了帥案之前,目光掃過眾將,便激昂痛切地開始了初帥說辭:“諸位將軍,上黨業已防守三年,可謂兵疲師老。無須猜測,無須揣摩,趙括受命統兵,便是要與諸位一道掃滅秦軍,共建不世之功業!我大趙自從武靈王胡服騎射而成新軍以來,大軍西滅中山、樓煩,北卻匈奴、林胡,拓地千里,大出天下而與強秦並立!自秦趙並立天下,唯一交手之戰,也是趙軍大勝!然則,受降上黨之後,趙國大軍卻成了一堆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