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弔民伐罪興兵除害,秦國若能助一臂之力,便是相得益彰也,何有報答之說?”
“弔民伐罪?”魏冄冷冷一笑,“齊國又要吞滅誰家了?”
蘇代正色拱手道:“太后丞相盡知:宋偃即位稱王以來,殘虐庶民,褻瀆天地,橫挑強鄰,奪楚淮北之地三百里,奪齊五座城池,又吞滅滕國薛國,天怒人怨,天下呼之為‘桀宋’。齊國討伐此等邪惡之邦,豈非弔民伐罪?若能得秦國襄助,東西兩強之盟約便將震懾天下。此邦國大利也,願太后丞相思之。”
“秦國出兵,可能分得宋國一半土地?”魏冄沉著臉便是硬邦邦一句。
蘇代笑道:“秦國助齊滅宋,齊國便助秦滅周。三川之地雖不如宋大,豐饒卻是過之。”
“也就是說,秦國只出兵,不得地。”魏冄竟硬生生將話挑明。
宣太后笑道:“上卿說明了便好,丞相何須如此急色了。蘇代呀,此等滅國大計,容我等想想再說了。三日吧,我便回你。”說罷便起身徑自去了。
“行人送上卿出宮。”魏冄吩咐一句,便也大袖一甩去了。
此時只能客隨主便,蘇代便是微微一笑回了驛館。用完晚湯,蘇代便在驛館庭院中轉悠思忖起來。蘇代明白,此行只是試探,既是試探,便無須一定要秦國一個明朗承諾,儘可先說開話題讓秦國君臣去計議。儘管沒有明朗,蘇代還是敏銳覺察到了宣太后與魏冄對齊國滅宋的冷漠,甚至隱隱地感到了一種強烈地敵對氣息。滅宋儘管是齊國數十年來的夢想,但沒有適當時機,沒有天下大國的默許與盟約,這個夢想便很難成真。根本因由,便在於宋國是一個僅次於七大戰國的中原王國,吞滅滕薛兩國後,宋國便成為卡在楚、魏、齊、韓之間的一片遼闊緩衝地帶。誰但滅宋,便立即直接面對其他大國,形成對中原幾個戰國的直接威懾。且不說秦趙兩國,便是楚、魏、韓,也不會贊同齊國獨吞宋國。正是因了這種牽制,對宋國垂涎欲滴且都有實力滅宋的幾個大國,竟是誰也不能動手。偏是這個宋康王狂妄熱昏,竟果真以為戰國諸強對他奈何不得,十數年間東征西戰,趁著山東六國與秦國拉鋸大戰,奪齊五城,奪楚三百里,還吞滅了兩個小國,竟果然無人問津。於是,宋國便成了中原唯一不是戰國的大國,比另一個趁亂稱王的中山國卻是大了許多。宋康王也是老而彌辣,竟是在八十歲的高齡上雄心勃勃,自詡“皓首中興”,要恢復宋襄公的宏圖霸業。
誰知如此一來,滅宋更成了一個更棘手的難題。
齊宣王時期幾次想滅宋,都在蘇秦的堅執反對下作罷,原因便是投鼠忌器,時機不到。齊湣王即位,以滅宋為大業根基,可蘇代與孟嘗君也是一力拖延,根本原因,也是在等待時機。以蘇代的謀劃:齊國得首先了了與燕國的仇恨,然後以“分宋”為盟約,聯合至少四國滅宋,方可成事。然則,秉性乖戾的齊湣王卻是一意孤行,斷然要獨吞宋國。只是因了蘇代與孟嘗君的反覆勸諫,齊湣王才勉強贊同蘇代出使結盟,但卻有一條鐵則:只能謀取他國出兵,不得答應他國分宋!如此盟約,卻有誰家能欣然贊同?本想以處置甘茂的謀劃換取宣太后與魏冄的支援滅宋,誰知竟是碰了個軟釘子,宣太后顯然不悅,只是沒有公然發作罷了。
“稟報上卿,”一個扮做文吏的隨行斥候匆匆走來低聲道,“一輛緇車接走了宋國特使。”
“何時?接到何處去了?”蘇代頓時警覺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前。末將跟出驛館尾隨,看著緇車進了丞相府。”
“好,繼續盯住這個宋使。但有異常,立即來報。”
“嗨!”斥候轉身大步匆匆的去了。
原來,宋康王對齊楚韓魏四國也是緊盯不放。二十多年來,不管中原戰國如何咒罵“桀宋”,如何咒罵老宋偃“皓首匹夫”,老宋偃都沒有鬆了心勁兒。相反,恰恰是這種鋪天蓋地的咒罵斥責,反倒是助長了老宋偃的雄心氣焰。在奪得齊國五城的慶功大典上,老宋偃對忠誠追隨他的一班將領說:“本王五十三歲即位,不畏天命,不畏鬼神,唯以中興先祖霸業為重任!普天之下,除了秦國,任誰也擋不住我大宋戰車。”眾將領便是一陣齊聲高呼:“宋王萬歲!中興霸業!”老宋偃便是一陣哈哈大笑:“本王只一個字:打!先打到天下第八戰國再說。”這個目標似乎近在眼前,將領們更是一片吶喊:“煌煌大宋!第八戰國!萬歲!”
正在老宋偃與將領們秘密商議,準備對韓國發動一次滅國大戰的時候,斥候傳來了齊國要發動三十萬大軍滅宋的訊息。老宋偃再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