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司幾乎便是秦軍的糧草輜重總管,北上人馬又是有備而來,衣物軍食帶得很是充足。而白起馬隊北上時剛剛開春,騎士還是貼身棉衣外鐵甲,再外罩翻毛皮筒。此刻已經是五月初將近麥收時節,一個月間征衣不解馳驅不歇,厚厚的衣甲縫中已經生滿了蝨子,一出汗便燥癢難耐,急需換單夾軍衣。羋戎久做軍需,自然深知軍中時令,兩營合併駐紮,立即下令將迎駕帶來的單夾軍衣全數搬出,讓白起人馬全部換裝,又將換下的棉皮軍衣連夜運往陽周軍庫,以藍田將軍名義下令:“洗漿乾淨縫補妥貼,著軍路驛站快馬運往藍田大營充庫!”如此一來,白起馬隊人人輕裝,竟是可著勁兒高喊了一陣“藍田將軍萬歲!”
天將黎明,拔營起行,兩支人馬分道揚鑣:羋戎一軍大張旌旗儀仗,密匝匝護衛著一輛青銅軺車向正南直下,過高奴,越雕陰 ,沿洛水直下關中;白起馬隊則偃旗息鼓,從西南方向沿北地郡 進入涇水河谷,直下咸陽。
三日之後的夜半時分,烏雲遮月,萬籟俱寂,惟有一片蛙鳴迴盪在田野池塘。咸陽城西北的山塬上,一支馬隊銜枚裹蹄,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北阪松林,又直下北阪涉過了酆水,終於悄悄地消失在酆水南岸的松林塬中。
靜謐的章臺頓時活起來了!魏冄與白起馬隊一會合,一陣低聲商議,立即將嬴稷接進章臺,安頓在章臺中心一座四面石牆的大屋裡,由一個百人隊住在屋外庭院專司護衛,其餘九百鐵鷹銳士便由王陵率領駐紮在章臺外圍的松林裡做機動策應。一陣忙碌完畢,魏冄對嬴稷一拱手道:“新君未即位,臣若煩瑣多禮,反倒誤事。王子但吃但睡,將息恢復便了,外事有臣等操持機斷,王子無須操心了。”嬴稷笑道:“正是如此,多頭計議反倒誤事,舅父相機決斷便是。”魏冄一躬:“王子深明事理,臣等自當全力以赴!”說罷對白起一揮手:“走!到我帳中,事稠著呢!”徑自騰騰大步去了。白起向嬴稷一躬:“櫟陽令迅雷飆風,大秦有幸也!”嬴稷笑了:“這個舅父我還是五六歲時見過的。但有將軍,嬴稷何慮?你去吧。”白起一聲“臣告辭”,便也去了。
魏冄的總帳設在章臺宮門,實際上便是剛進宮門的第一進,來過這裡的大臣吏員們都呼之為前庭。尋常無事,這裡都是當值吏員、內侍、護衛的公事房,分為兩廂十間。中間一條寬兩丈多的青石板庭院,盡頭便是一座巨大的藍田玉影壁,繞過影壁便進入了國君庭院。因了章臺宮後依山岡密林,沒有通道,一旦有事,這座前庭便是進出最為方便的通道。魏冄一眼便看準了這前庭是扼守章臺的要害,便直接將自己的公務堂設在了這裡。兩個心腹隨員,一個貼身護衛,一間最簡樸的書房,便是這座總帳的全部。
白起走進書房時,魏冄正伏身在大案上端詳一副羊皮大圖。白起走近一瞄魏冄目光所向,便慨然拱手道:“公若擔心,白起便親率銳士千騎迎接藍田將軍。” 魏冄抬起頭大手一揮:“精鐵用在刃上,接他做甚?將軍且坐,你有更要緊的事。”白起席地坐在案前,終是思忖道:“也是白起思慮不周:藍田將軍地理不熟,若有意外,白起何堪?”魏冄哈哈大笑:“如何老叨咕此事?我就是等著他遭遇襲擊呢,偏是我想不出此人來路,所以疑惑,將軍且莫多心了。”白起困惑道:“藍田將軍遭遇襲擊,難道是好事麼?”魏冄皺著眉頭道:“蛟龍一出水,我心便安。這種事,打得越準越好!他不露頭,你卻找誰?”白起恍然道:“依公之言,襲擊藍田將軍護衛的王駕,便是謀逆鐵證?”魏冄拍案笑道:“正是!疑人謀反,秦法可是不能治罪的。”白起不禁感慨:“公大明也!若如白起,只知打仗,何能慮及戰場之外?”魏冄不禁大笑:“將軍未免自謙了。魏冄一見將軍,便知白起將成大秦棟樑!若無將軍,這場大事任誰也拿不下來。”白起素來端嚴厚重,不禁便紅了臉拱手道:“公謬獎白起,愧不敢當。”魏冄揶揄笑道:“魏冄只會刻薄人,謬獎之事,卻是歷來不做。今日你我初識,魏冄一句斷言:你我同心,大秦無敵!”白起慨然拱手:“有公在前,白起服膺!”魏冄拍案大笑道:“快哉快哉!得將軍此言,魏冄當浮一大白也!”白起笑道:“那便改日大白了,今日卻要聽公號令呢。”
魏冄笑容立即收斂,指點著案上大圖道:“我已得到三處密報:其一,趙國廉頗兵出晉陽,企圖進犯河西;其二,藍田大營八千鐵騎被左庶長嬴壯調出,去向不明;其三,嬴壯封地一千多老兵,已經秘密分批進了咸陽。將軍以為,這三件事關聯如何?”目光炯炯地盯著白起,似乎要考校一般。
白起毫不猶豫道:“這卻是一目瞭然: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