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知古,復以知今。反以知彼,復以知己。動靜虛實之理,不合來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復者,以人之意也,不可不察……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言有象,事有比……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辭也。以無形求有聲,其的語合事,得人實也……”
“咿咿呀呀唸叨個甚?”騎士一臉茫然。
默默沉思的黑衣人突然道:“傒兒,還記得為父那篇《天吟》麼?”
“記得。”
“好!為父氣力不足,你便與他一唱。”
騎士一清嗓子,便放喉唱了起來,粗獷的秦音頓時貫滿山川——
天有長風 我無帆蓬
天生驚雷 我做困龍
天為廣宇 我思鯤鵬
翼若垂雲 何上蒼穹
歌聲方落之際,山腰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好!其志可嘉也!”
黑衣人再不說話,貓腰大步便向山坡爬上。精壯騎士連忙飛步搶前,撥草尋路,拉著父親上山。爬得一陣,便見眼前一片平地,茅屋炊煙便隱在竹林深處,那道飛珠濺玉的大瀑布卻掛在茅屋北側的山腰。茅草中一條小道直入竹林,隱隱可見茅屋前發黑的竹籬與幽靜的小庭院。黑衣人喘息打量一陣,便是深深一躬,“秦,安國君嬴柱,拜會先生。”
“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堯堯。”隨著長聲吟誦,瀑布旁的山崖上突兀現出一人,鬚髮散亂虯結,精悍黑瘦得直是一個山民獵戶。騎士看得一眼,便是大皺眉頭,“君父,回去算了。”黑衣人凌厲的目光向騎士一掃,回身便是遙遙拱手,“敢問先生,何以稱謂?”山崖之人朗聲笑道:“河西士倉,等候安國君多日矣!”黑衣人肅然一躬,“請先生回莊,嬴柱父子登堂拜謁。”山崖人朗朗一笑,“士倉茅舍,向不待客。安國君稍待,我片刻便來也。”笑聲落點,竟是倏忽不見了山崖身影。
客不當道。嬴柱父子剛剛走上竹林旁山坡,便見一束松枝火把高高拋向林中茅舍屋頂,山凹處一團煙火驟然升騰,伴著撲鼻松香,便聞一陣大笑傳來,茅舍庭院頓時被大火吞沒。
“灑脫不羈,真名士也!”嬴柱不禁便是高聲讚歎。
“君父,忒煞怪也!”騎士驚訝地嚷嚷起來,“這煙火竟不向四山蔓延,燒到竹林松柏火便住了!”
嬴柱板著臉,“這是橋山,黃帝陵寢,不知道麼?”
騎士不說話了,卻只皺起眉頭盯著漸漸飛散的煙火。便在此時,山坡竹林中一陣婆娑,精悍黑瘦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小道中間,一身布衣粗針大線地釘滿了各色補丁,肩頭一隻包袱髒汙得沒了本色,手中一口短劍也是鏽蝕斑斑,加上長髮長鬚赤腳草鞋,竟活生生一個落荒難民!騎士想笑不敢笑,硬生生憋出一個響亮噴嚏。安國君顧不得呵斥便連忙迎了過來,“山路崎嶇,先生傾刻而至,嬴柱佩服!”來者便是哈哈大笑,“士倉常居山野,與鳥獸爭食,身輕體健而已,安國君謬獎了。”嬴柱笑道:“敢問先生貴庚幾何?”士倉道:“老夫已過耳順之年,六十有三也。”“六十有三?”嬴柱驚訝地打量著勁健輕捷計程車倉,無論如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便是長長一躬,“先生真世外仙人也!”士倉一擺手道:“範叔扯出老夫,卻是要給哪位王子點撥?”
嬴柱對山坡騎士一招手,回身拱手道:“久聞先生大才,我父子同為先生門下,回到咸陽便行拜師大禮。”一指騎士,“此兒乃我六子嬴傒。傒兒,拜見老師。”
嬴傒板著臉走過來淺淺一躬,“嬴傒拜見老師。”
士倉目光飛快地向嬴傒一掃,便是淡淡一笑,“公子不喜好讀書深思,只是醉心劍戈騎射,何以稱文武俱佳?”
嬴傒頓時面色脹紅,昂昂高聲道:“刀兵天下,劍戈騎射有何不好?”
“豎子無禮!”嬴柱呵斥一聲,回身頗為難堪地一拱手,“國事幽微,不得已出此考語,尚請先生見諒。若得補上此子學問見識,嬴柱一門永不負先生之恩。”
士倉哈哈大笑道:“此兒不學無術,卻不失本色,老夫姑且一試也!”
嬴柱心中大石頓時落地,當即吩咐嬴傒揹老師下山。士倉卻是一擺手,說聲老夫自在山下等候,便從草木間掠下山坡去了。嬴柱板著臉看一眼兒子道:“你既好武,追上先生便是本事。”嬴傒頓時精神抖擻,口中好字未落,人便飛身下了山坡。山腰到河谷大約二里許,路程不長,卻是荊棘叢生草木糾纏,要想快步下山談何容易?嬴傒自恃精壯,便順著來路趟開的毛道,連跳帶滾地來追那個落拓老士。說也奇怪,分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