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毅便親自到遼東郡推行新法。他頒佈了一道震撼遼東的亞卿令:除了萁子國王族遺民,萁子國的老世族一律遷居遼西,遼東郡可耕田地一律做軍功賞賜用!當時的遼西比遼東肥美,萁子國老世族本是老中原之根,雖則也留戀這白山黑水之地的獨特風韻,最終還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老世族一遷走,樂毅立即大刀闊斧地廢除隸農制,將平坦原野的全部荒田,悉數分給願意改業歸農的漁獵新平民;同時頒行《大燕新軍法》,但凡新平民從軍,每人便先賜十畝肥田,但有軍功,論功立賞!按照遼東人的心性,這其中任何一法只要落到實處,便已經是歡呼雀躍了,更何況枷鎖頓開,一下子變成了世代夢想的“國人”!驟然之間,遼東漁獵子弟熱血沸騰爭相從軍,短短三個月便有十萬精壯入軍,後續人群還在絡繹不絕地湧來。樂毅原未料到能如此迅猛成軍,便下令徐徐徵發,邊徵邊練,邊練邊徵,才算剎住了這股從軍狂潮。
如此遼東,如何不令大將怦然心動?
酷好兵事的樂毅,終於實實在在看到了一支強兵在自己的大旗下生成,率領如此一支大軍與齊國決戰,何愁不所向披靡。素有“北弱”之名的燕國,如果能擊敗擁有六十萬大軍的強齊,在當今天下不啻一聲驚雷!它將宣告燕國的崛起,將又一次大大改變戰國的大爭格局。如果也能像秦國那樣三代堅持新法,燕國必能成為中原逐鹿的強大力量。最後,也許燕國便是統一華夏的主宰。那時侯,樂毅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巍巍史碑,成為開創燕國大業的第一塊基石。誠能如此,孜孜以求的名將之夢卻是何其渺小也!
一路兼程馳驅,樂毅的心緒始終都不能平靜。
旬日之後,樂毅與幕府班底終於抵達遼水河谷大營。
時當臘月,滴水成冰。雪原的寒風從遙遠的北方呼嘯而來,任你衣甲三重,也是寒徹入骨。一路賓士顛簸,騎士們的汗水在貼身布衣與外層鐵甲間反反覆覆地結冰融化,早已經變成了鐵鎧冰甲。一進大帳,樂毅便是一聲呼喝:“快!整幾盆燉肉來,還有黍米糰子,越熱乎越好。”留守中軍的大將秦開連忙道:“先卸衣甲,看有無凍傷?”樂毅並一班軍吏連忙便脫衣解甲,一時之間,便見赤條條二十幾條漢子人人一身青紫,腳下戰靴卻是無論如何也扒拉不下。
秦開掃得一眼,一個箭步便躥到帳口大喊:“醫士!快!” 片刻之間,便有一隊軍醫提著醫箱快步趕來。為首一個鬚髮灰白精瘦矍鑠的老醫士邊打量邊高聲吩咐:“撤去燎爐,打起皮簾,走風半個時辰。將軍們能走動便走動,不能走便坐了,只不要出帳,我等一個個操持。”又轉身對秦開道,“請來幾大盆淨雪。”秦開立即大喊發令,少時便有一隊軍士抬進了七八個大木盆,個個白雪皚皚堆頂。老軍醫一揮手,便跪坐在了赤條條的樂毅腳下,後邊的醫助們便一人守定一個傷者,先用鋒利匕首劃開戰靴,再用大團白雪揉搓雙腳,待雙腳變熱發紅便塗上一層清亮的熊油膏。如此這般忙碌了大半個個時辰,方才將一班人的凍傷料理妥當。
“上將軍,”秦開便是一拱,“請到炊營用飯吧。”
“涼些個不打緊,搬來便了。”一番折騰,樂毅渾身散了架一般,那飢腸轆轆的感覺竟是沒有了,便想趕緊吃罷飯理事。
“不行。”秦開固執地一笑,“外涼可治凍傷,內涼可要起病了,還是到炊營好。”
“好,便去炊營。”樂毅在細瑣事務上倒也從來不固執己見。
這遼東炊營卻與尋常炊營不同。不在帳下設定,卻是一大片石板砌成的大房子。遠遠看去,這些石板屋還沒有一人高,屋頂粗黑的大煙囪伸手可及,匆匆湧出的炊煙在寒風中倏忽飄散,全然沒有中原軍營那種扶搖直上的韻味兒。原來這遼東酷寒之地,一年倒有小半年冬令天氣,一過十月便是北風呼嘯。但遇大雪嚴寒,兵士出帳撒尿,一不小心兩腿間便是一支長長的冰棒。軍營起炊,大鍋大盆的燉肉,剛剛分到兵士碗中便成了冰坨子。雖說軍營冷食本是家常便飯,然若頓頓如此,兵士多病,體魄也勢必瘦弱。在第一個冬日還沒有過完時,樂毅便下令徵發了一百多名遼東工匠,兵士輪流做小工,建起了近百座大半截埋在地下的炊營,只要不逢戰事,兵士一律開到石板房用飯。在寒天徹骨的遼東,軍士們每日能有三頓熱乎乎的戰飯,當真是談何容易!僅此一舉,兵士們便對樂毅的愛戴崇敬無以復加,樂毅愛兵的名聲也風一般流播天下。
“兵士今冬可有凍傷者?”樂毅一瘸一拐地問。
“來!”秦開索性一下子背起了樂毅,邊走邊說,“沒有。皮靴皮襪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