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之間莫胡如被電擊,喉頭咕嚨一響便頹然倒在了榻上!陳渲恰好趕到,輕柔嫻熟地一陣施救,莫胡哇地一聲哭喊出來:“先生!我兒還在麼?”呂不韋一個眼色,陳渲輕步飄出,片刻便抱來了一個火紅的襁褓笑吟吟遞到榻前。莫胡瑟瑟顫抖著抱過嬰兒,看著襁褓中紅潤酣睡的小臉,瘋痴般顛弄著襁褓又哭又笑。陳渲一邊溫婉勸慰,一邊接過襁褓給嬰兒把尿喂藥,莫胡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莫胡說,她一家都是楚國鉅商猗頓氏買來的奴隸。父母是猗頓商社的海船苦役,在她八歲那年雙雙歿於海風沉船。小小的她被猗頓氏的一位公子看中,要收她做烙印的侍榻女奴。她說,只要公子帶船出海撈回她父母的遺骸安葬,她便烙印入室,否則寧死不做烙印女奴!兩年過去,那位公子並未出海,卻見她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便在一個漆黑的夜晚給她灌了迷藥,給她烙了女奴印記。便在她痛不欲生不吃不喝只要餓死自己的時候,也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功夫神奇的黑衣蒙面人破門而入,連殺三名看守劍士斬斷鐵鏈將她救了出去。這個蒙面人將她帶到了陳城郊野的一片密林營地,給她看了父母出海前給一個義商留下的刻畫竹簡,那片竹簡上畫著一個除了她絕不會是別人的小女孩,旁邊畫著一片草地一匹賓士的黑馬;又帶她到隱秘的山凹看了一座奇形怪狀的黃土堆,說這便是她父母的安葬地,只因沒有救她出來,所以簡陋葬埋,只等救出她後辨認而後重新安葬。清明時節開啟了墳墓啟開了薄片棺木,父母屍身非但沒有腐爛,反倒是大睜著兩眼如活人一般!莫胡哭得死去活來,生生要跳進墓坑與父母同去,若非那個蒙面人死死抱住又多方救治,她即或當時不死回來也哭死了。
一個月後,她被荊雲大哥專程送到了陰山草原,託付給一個林胡族頭領,要頭領請一箇中原士子教她認字讀書,說好她長大了便來接她。那個頭領叫來了他的一群女兒,板著臉對女兒們說,他又有了一個新女兒,誰敢欺侮她就殺了誰!從此,她便在草原開始了騎馬讀書看牛羊的生活,快樂逍遙中卻總覺得空落落的。五年後,那個蒙面人果然來了,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到中原去。她沒說一句話便撲到蒙面人懷裡哭了。後來,她知道了這個蒙面人叫荊雲,密林馬隊的騎士們都叫她大哥。她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洗衣做飯,又跟著輪流進炊房當值的騎士修習劍術。荊雲也是每月一次一日進炊房造飯,與她漸漸便相熟了起來。荊雲說她有靈氣,埋汰在炊房忒可惜,堅執讓她單帳居住,只教騎士們認字讀書。很快,莫胡明白了這是一支護商馬隊,最多的事便是四出探聽道路訊息,最大的事便是護送商隊不被搶劫。莫胡不甘整日坐帳讀書教書,便尋找種種藉口到荊雲帳篷幫他料理雜事,實在沒事便跟著斥候騎士們出去探路。她靈慧聰穎,各國各地的文字話語一學便會,竟成了馬隊騎士們人人鍾愛的小“通人”。
後來,她隨著馬隊到了邯鄲郊野的密林營地。有一次,荊雲問她願不願意給他景仰的一個高士做貼身女僕?莫胡只說了一句話:“大哥讓我做事,不要問我願不願意。”半月後,她便跟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到了邯鄲胡寓……離開荊雲,莫胡卻驀然覺得自己竟深深愛慕著那個始終蒙面的荊雲大哥。從灃京谷南下的時候,她心神不寧,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荊雲大哥了。心潮實在不能自已,她終於從空蕩蕩的倉谷溪飛馬衝進了密林營地。那一夜,她纏著荊雲終夜飲酒,兩人說了許許多多的話,邊飲邊說,荊雲終於醉了。她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羞怯,從容脫去了自己與荊雲的全身衣物,緊緊抱著荊雲鑽進了大被之中……
“天意也!荊雲義士有後了!”呂不韋喜極而泣跳了起來。
“莫胡呵,你兒子該有個好名字也!”陳渲也咯咯笑了起來。
“請先生賜個名了。”莫胡紅著臉低了頭。
“不不不!莫胡自己起!父母命名,善莫大焉!”
莫胡思忖一陣低聲道:“我生他時,那個洞中有輛接軸古車,就叫荊軻如何?”
“荊軻!好!便是荊軻!”呂不韋拍案大叫。
襁褓嬰兒哇地一聲大哭,響亮得屋中嗡嗡震響不絕!陳渲驚訝笑道:“喲!這小子哭聲厲得緊!曉得無,準是個硬種兒了!”三人便一齊大笑起來。
六、冠禮之夜的兩代儲君
仲秋時節,一道詔書突然降臨新莊,閤府上下立即忙碌起來。
詔書說得是:秋分之日,公子異人於太廟行加冠大禮,一應先禮著呂府操持。詔書是老長史桓礫親自前來頒讀的。接詔人指定的是公子嬴異人與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