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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部分

自己的哭聲。嬴政皇帝依舊用熱汗巾捂著臉膛,裡外三進的寬闊書房良久寂然。窗外柳林的鳥鳴隱隱傳來,沉沉書房靜得山谷一般。

“說。甚事?”嬴政皇帝終於轉過身來,通紅的兩眼盯著英挺的兒子。

“父皇不能如此操勞……”、“放屁!”嬴政皇帝驟然怒喝一聲,胸脯急促地喘息著,猛烈地咳嗽起來。

“父皇——”扶蘇大駭,一步撲過來抱住了父親。

啪的一聲,嬴政皇帝狠狠摑了兒子一掌,一口鮮血猛然噴濺而出。扶蘇一臉血淚,嘶喊一聲來人,奮然抱起父親疾步走到了榻前,將父親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榻上。

聞聲趕來的蒙毅趙高大是失色,趙高看得一眼轉身飛步出去了。尚在扶蘇蒙毅手足無措之間,趙高帶著老方士徐福來了。老方士淡淡地揮揮手叫兩人站開,仔細看了看面容蒼白失血噝噝喘息不能成聲的皇帝,從容地從竹箱拿出了一粒丹藥在藥鼎壓碎,調和成不夠常人一大口的藥汁,盛在一隻趙高捧來的特製的細薄竹勺中。

老方士走到榻前伸出一手,大袖拂過皇帝面龐,皇帝立即張開了緊閉的大口。幾乎同時,趙高手中的竹勺已經準確輕柔地伸到了皇帝口邊,吱的一聲,藥汁便被皇帝吸了進去……莫名其妙地,扶蘇猛然一個激靈,脊樑骨一片涼氣。

大約頓飯時辰,嬴政皇帝臉上有了血色眼中有了光彩。老方士一句話不說,徑自飄然去了。嬴政皇帝長吁一聲,不要任何人扶持便利落地坐了起來,與方才簡直是判若兩人。皇帝站起來的第一句話是對趙高說的:“先生何時出海?”趙高道:

“所需少男少女業已集夠,先生說立冬潮平出海。”“替換之人何時進宮?”皇帝又問了一句。趙高道:“先生說下月即到,先生說這位老方士是真正的神術,侍奉陛下比他更為妥當。”嬴政皇帝長吁一聲,看了看蒙毅,突然高聲道:“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朕卻得靠這般方術之士活著,不亦悲哉!”驀然長嘆之中,淚水盈滿了眼眶。

見素來強毅無匹的皇帝如此傷感,蒙毅扶蘇趙高三人一時都哭了。蒙毅含淚哽咽道:“陛下莫得自責過甚。無論方士,抑或太醫,能治病都算得醫家了。秦法禁方士,該改一改了。果有仙藥出世,也算人間一幸事了。說到底,大秦不能沒有陛下啊!”嬴政皇帝突然一陣大笑,連連搖手道:“不說了不說了,人旦有病,其心也哀。

朕,終歸塵俗之人也!”

“父皇!兒臣願為父皇尋覓真正的神醫……”

“住口!”嬴政皇帝突兀發作,又是一聲怒喝。

蒙毅連連眼神示意。扶蘇緊緊咬住牙關不說話了。

“你等去了。朕聽聽這小子有甚說。”

“父皇!兒臣沒甚事,就是回來探視父皇……”

“好了。沒人了。說。對,還是先去換了衣裳,我等你。”

見父親平靜下來,卻又對自己說沒事的話置若罔聞,扶蘇便知今日非得說話不可了。父皇對人對事明察秋毫,真正地難眩以偽。父親對自己莫名地惱怒,竟前所未有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顯然,父親一定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說何事,也一定是對自己的主張分外震怒,甚或,父親的傷感也是因自己而起的。要教自己在父親如此疲憊憔悴的病體下,再去說出完全可能再度激怒父親的歧見,扶蘇實在沒有這個勇氣了。父親今日突如其來的吐血昏厥,給扶蘇的震撼是從來沒有過的。第一次,扶蘇真切地感到了父親隨時可能倒下的危機,慌亂的心一直都在瑟瑟發抖……然則。

這是父皇的命令。扶蘇從小便清楚地明白一點,父皇的命令是不能違拗的,況且,父皇是那樣令扶蘇敬畏的父親。

當扶蘇換了文士服裝,又擦拭去臉膛血跡走進書房時,腫脹的臉上的掌印卻分外地清晰了。儘管扶蘇竭力低著頭,還是覺察到父親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的臉上。扶蘇沒有說話,打定主意只要父親不逼他他便不說話。父親若要再打,扶蘇寧願父親打自己消氣,心下反倒會舒坦許多。然則,父親已經復歸了平靜,復歸平靜的父親的威嚴是無可抗拒的。

“扶蘇,說話。”

“父皇,兒臣沒有事了……”

“扶蘇,國事不是兒戲。你,記恨父親了?”

“父皇——”突然,扶蘇撲拜在地痛哭失聲了。

嬴政皇帝良久無言,一絲淚水悄悄地湧出了眼角,卻又迅速地消失在縱橫的溝壑之中。嬴政皇帝肅然端坐,聽任扶蘇悲愴的哭聲迴盪在沉沉大廳。直到扶蘇漸漸止住了哭聲,嬴政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