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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7部分

蒙毅默然了。趙高所言,不是決然沒有疑點。然則,要查清此間細節,便須得有種種物證人證;至少,皇帝書詔的時刻要有銅壺刻漏的確切時辰為證,否則無以舉疑。然則,當時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縱有也不會做如此詳細的記錄,若非廷尉府當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時清楚種種確切細節?

“郎中令,還有勘問處否?”李斯在旁邊平靜地問。

“目下沒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馮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對馮劫一問。

“啟詔!”馮劫大手一揮。

蒙毅再不說話,文書刀割開了黏滯的鮑魚膠,鑰匙開啟了銅匣,掀開了匣中覆蓋的第一層白綾,又熟練地拉開了第二層銅板,這才捧出了一支銅管。對這等銅管,大臣們人人都不止一次地接受過,可謂人人熟悉其制式,一看便確定無疑是皇室尚坊特製的密件管。馮劫一聲無誤宣示,蒙毅便剝開了封泥,掀開了管蓋,傾倒出一卷筒狀的特製羊皮。蒙毅將黃白色的羊皮雙手捧起,捧給了馮劫。

“好。老夫宣詔。”馮劫對詔書深深一躬,雙手接過。

舉殿寂然無聲,大臣們沒有一個人迴歸本座,環繞一圈站定,目光一齊聚向了中間馮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見馮劫抖開了羊皮,大臣們驟然屏息,等待著那似可預料而又不能確知的決定大秦命運的宣示。不料,馮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著卻沒有聲息。

“馮公,宣詔。”李斯平靜而又威嚴。

“好……”馮劫白頭微微顫抖著,雙手也微微顫抖著,蒼老的聲音如同秋風中的簌簌落葉,“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篤行秦法,敬士重賢,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為嗣……朕後,李斯諸臣朝會,擁立胡亥為太子,發喪之期著即繼位,為二世皇帝……詔,詔書沒了。”

大臣們驟然驚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緊緊咬著牙關。蒙毅倏地變色,一步搶到馮劫身邊,拿過了詔書端詳。沒錯!皇帝手書是那般熟悉,連那個“帝”字老是寫不成威嚴冠帶狀的缺陷也依然如故②!印璽也沒錯,尚坊羊皮紙也沒錯。怪也!皇帝陛下失心瘋了?何能將帝位傳給胡亥?何能不是扶蘇?一時之間,蒙毅捧著詔書思緒如亂麻糾結,全然蒙了。舉殿良久默然,所有的大臣也都蒙了。

“陛下——!”李斯突然一聲慟哭,撲拜在蒙毅舉著的遺詔前。

大臣們一齊拜倒,一齊慟哭,一齊哭喊著先帝與陛下。然則,在哭喊之中誰都說不出主張來。丞相李斯是奉詔立帝的顧命大臣,大臣們能跟著李斯拜倒哭喊,實際是將李斷的悲痛看做了與自家一樣地對皇帝的遺詔大出意料,甚或可說是大為失望地痛心;然則,畢竟李斯只是慟哭而沒有說甚,誰又能明白喊將出來?以始皇帝無與倫比的巨大威望與權力,縱其身死,大臣們依然奉若天神,誰能輕易疑慮皇帝決斷?就實而論,此時的大秦功臣元勳們畢竟有著濃烈的戰國之風,絕非盲從愚忠之輩,若果然李斯敢於發端,斷然提出重議擁立,並非沒有可能。李斯不言,則意味著李斯雖則痛心,卻也決意奉詔。而無論發生哪一種情形,對此時的帝國大臣們都是極其嚴峻的。此時李斯未發,情形未明,哀哀慟哭的大臣們誰也不能輕易動議。

“諸位,老夫認命矣!”

李斯顫巍巍站了起來,嘶聲悲嘆一句,拱著雙手老淚縱橫道,“惜乎老夫明誓在先,無論陛下遺詔如何,老夫都將不避斧鉞,不畏生死,決意力行……而今,陛下以少皇子胡亥為嗣,老夫焉能不從遺詔哉!焉能背叛陛下哉!焉能背叛大秦哉……”一言未了,李斯跌倒在地,額頭不意撞上銅案,頓時鮮血滿面……大臣們驚呼一聲擁來,甘泉宮大殿頓時亂成了一片。

李斯醒來時,已經是暮色時分了。大臣們依然肅立在幽暗的大殿圍著丞相李斯,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就座。李斯開眼,終於看清了情形,示意身邊兩名太醫扶起了自己。李斯艱難地站定,一字一頓道:“帝命若此,天意也,夫復何言?目下,大秦無君無儲,大是險難矣!願諸公襄助老夫,擁立少皇子胡亥……敢請諸公說話。”

大殿中一片沉重的喘息,依然沒有人應答。

“諸公,當真要違背遺詔?……”李斯的目光驟然一閃。

“遺詔合乎法度。廷尉姚賈贊同丞相!”突兀一聲,打破了沉寂。

“老臣贊同。”胡毋敬一應。

“老臣贊同。”與李斯交誼深厚的鄭國一應。

“老臣亦贊同。”章邯一應,這是第一個將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