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高傲的頭顱,已經血淋淋地離開了英雄的軀體。
東方剛剛發白,一支馬隊急急馳出了汝陰東門,飛向了秦軍大營。當秦軍大將司馬欣看見那顆血糊糊的頭顱時,長劍直指朱房莊賈,冷冷道:“你等說他是盜王陳勝,老夫如何信得?”朱房莊賈搶著說了許多憑據,也搶著說了殺陳勝的經過,更搶著說自家在其中的種種功勞,指天畫地發誓這是陳勝首級無疑。司馬欣終於冷冷點頭,思忖著道:“好。陳勝屍身頭顱一體運到陳城幕府,報老將軍派特使押回咸陽勘驗。
證實之後,再說賞功。目下,你兩人得率歸降人馬,一道到陳城聽候章老將軍發落。”朱房莊賈原本滿心以為能立即高車駟馬進入咸陽享受富貴日月,不想還得留在這戰場之地,不禁大失所望,欲待請求,一見司馬欣那冷森森眼神,又無論如何不敢說話了,只得沮喪地隨著秦軍進了汝陰,又做了歸降農軍的頭目,到陳城聽候發落去了。
陳勝軍破身亡,章邯大軍立即轉戰淮南,將陳城交給了兩校秦軍與由朱房莊賈率領的歸降軍留守。大約旬日之後,張楚將軍呂臣率蒼頭軍與黥布的刑徒山民軍聯手,一起猛攻南來秦軍,在一個叫做清波的地方第一次戰敗了秦軍的兩支孤立人馬。之後,呂臣的蒼頭軍猛撲陳城,竟日激戰,一舉攻破城池收復了陳城,俘獲了朱房莊賈。
那一夜,所有殘存的蒼頭軍將士都彙集在了陳王車馬場,火把人聲如潮,萬眾齊聲怒喝為陳勝王復仇。呂臣惡狠狠下令,每人咬下兩賊一塊肉,活活咬死叛賊!
於是,在呂臣第一口咬下朱房半隻耳朵後,蒼頭軍將士們蜂擁上前,人人一口狠狠咬下。未過半個時辰,朱房莊賈的軀體便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以《史記》之說,陳勝之死當在舉事本年(公元前209年)的臘月,或日次年正月。以後世史家考證,已經明確為次年春季,即公元前208年春。陳勝死後數年,西漢劉邦將陳勝埋葬在了碭山,諡號為隱王,並派定十戶人家為陳勝守陵,至漢武帝之時依舊。
陳勝之死,實際上結束了農民軍的反秦浪潮,帶來了秦末總格局的又一次大變:無論是六國老世族的復辟勢力,還是種種分散舉事的流盜勢力,都立即直接面臨秦軍的摧毀性連續追殺,不得不走向前臺,不得不開始重新聚合。秦末全面戰爭,從此進入了一個復辟勢力與秦帝國正面對抗的時期。儘管這個時期很是短暫,然卻是整個華夏文明大轉折的特定軸心,須得特別留意。
六、彌散的反秦勢力聚合生成了新的復辟軸心
各種訊息迭次傳來,項梁立即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危難。
還在陳勝氣勢正盛之時,項梁便有一種預感:這支轟轟然的草頭大軍長不了。
項梁根本不會去聽那些流言天意,項梁看的是事實。一夥迫於生存絕望的農夫,要扳倒強盛一統的大秦,卻又渾然不知戰陣艱難大政奧秘,只知道轟隆隆鋪天蓋地大張勢,連一方立足之地也沒經營好便四面出動,能有個好麼?曾與秦軍血戰數年的項梁深深地明白,以秦之將才軍力,任何一個大將率領任何一支秦軍,都將橫掃天下烏合之眾。陳勝即或有大軍百萬,同樣是不堪一擊,張楚之滅亡遲早而已。對於陳勝的粗樸童稚,項梁深為輕蔑。六國世族投奔張楚而同聲主張分兵滅秦,這原本是項梁為了支開那班糾纏江東而又其心各異的世族後裔,不得已喊出來的一個粗淺方略,對於陳勝,這是個太過明顯的陷阱圈套。是故,項梁心下根本沒抱希望。
不成想,陳勝非但看不透這個粗淺圈套,還喜滋滋給各個世族立即湊集軍馬,使老世族後裔們在短短兩個月內紛紛殺回了故國,紛紛復辟了王號,又紛紛翻臉不認陳勝了。分明是人家出賣自己,自己還幫著人家數錢,如此一個陳勝能不敗麼?不敗還有天理麼?輕蔑歸輕蔑,嘲笑歸嘲笑,項梁卻深知陳勝的用處。有陳勝這個草頭農夫王煌煌然支撐在那裡,秦軍便不會對分散的反秦勢力構成威脅,尤其不會對正在聚積力量的六國世族形成存亡重壓。畢竟,秦軍兵力有限,不可能同時多路四處作戰。項梁預料,陳勝至不濟也能撐持一年兩年,其時無論陳勝軍是生是滅,項梁的江東精銳都將殺向中原逐鹿天下。
項梁沒有料到,這個張楚敗亡得如此快捷利落,數十萬的大軍竟連敗如山倒,夏日舉事冬日便告轟然消散,其滅亡之神速連當年山東六國也望塵莫及。這座大山轟然一倒,那章邯的秦軍一定是立即殺奔淮南,江東之地立即便是大險!唯其如此,那個召平一說陳勝大敗出逃,項梁立即便發兵渡江向西,欲圖阻截秦軍,給陳勝殘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