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治權集於中央①為軸心。如此,則可與郡縣制一體配套,自上而下有效施治。臣之謀劃,是謂集權求治也!”
“好!”嬴政奮然拍掌,“廷尉大論,至精至要!可當即著手籌劃。”
“陛下,此事關涉全域性,非廷尉職權所在。”
“廷尉且坐。”嬴政轉身吩咐,“小高子,冰茶。”片刻之間,一個侍女捧來了一個厚布套裹的陶壺,低聲稟報說大庶長給少皇子教習書法去了,每日一個時辰。說著斟滿了兩碗冰茶,飄然去了。嬴政說聲知道了,一如既往地坐在了李斯對面,全無新定典則的皇帝程式。李斯也渾不在意,只顧汩汩飲下一碗冰茶,拭了額頭汗水,才抬頭感喟一聲:“咸陽如此燠熱,陛下不去章臺避暑,難為也!”嬴政笑道:“大事接踵,避個甚暑,忙完了這一陣子,一起看看新天下,比窩著避暑好多也!”李斯心下感喟,一時默然了。
嬴政倏然斂去了笑容,肅然挺身長跪,一拱手道:“大戰拜將,大政拜相。今日,嬴政拜相了。敢請先生,為天下領政!”說罷深深一躬,頭頂玉冠幾乎撞地。李斯大驚,連忙扶住了皇帝,額頭汗水涔涔而下,眼中熱淚潸潸湧出,伏地三叩首,抬頭挺身長跪,肅然一拱手道:“陛下但覺臣能,臣何惜赴湯蹈火以報陛下!以報國家!”
“國府官制,是該整飭重建了。”嬴政遞過一方汗巾,看著擦拭汗水淚水的李斯,叩著書案道,“官制不重建,無以治天下。老丞相業已上書辭官,你看,這是辭官書。”李斯一目十行地瀏覽完辭官書,抬頭道:“敢問陛下,欲如何使老丞相淡出?”嬴政道:“此事廷尉無須過問。你只即刻會同相關各署籌劃新官制,同時準備,旬日之內接掌丞相府。”李斯不再說話,只深深一躬。嬴政又道:“官制籌劃在廷尉府職司之外,是故,我教蒙毅擬定一卷特命詔書,今夜便送到你府。明晨,廷尉便可會同各署開始籌劃了。”
“臣遵陛下命!”
次日午後,皇帝車駕駕臨丞相府前。
一切禮儀都是按著新的典則進行的。王綰雖頗感意外,但還是平靜地迎接了皇帝。嬴政沒有與任何重臣同來,只有駕車的趙高跟隨著。君臣兩人在正廳坐定之後,皇帝吩咐趙高守在了廊下,也教王綰屏退了廳中吏員侍從,只君臣兩人遙遙對案。一頭霜雪的王綰大見憔悴,溝壑縱橫的臉膛隱隱現出紫黑的老人斑,枯瘦的身架挑著一領空蕩蕩的官袍,令人不忍卒睹。嬴政還沒有說話,雙眼便潮溼了。
王綰卻是坦然,不待皇帝開口,一拱手道:“老臣之辭官書,業已於昨日呈上陛下。老臣年高力衰,治道之見又與陛下疏隔,在職在政皆多不便,是以請辭,萬望陛下見諒。”嬴政思忖片刻,決意坦誠相見,遂道:“老丞相領政十七年,此前又輔佐嬴政十餘年。三十餘年來,老丞相全力操勞,無一事不以國家為上,無一事不以秦法而決,此間勞績功績,不下於王氏蒙氏戰場剪滅六國,嬴政何能忘哉!然則,丞相辭官,正當天下初定之期,正當郡縣制封建制大爭之後,委實非同尋常也。當此之時,你我君臣於治道之歧見,業已彰顯天下,且牽涉出《呂氏春秋》舊事。政若不欲丞相辭官,必遲滯國事;政若放丞相辭官,則必落褊狹報復之名。老丞相若為嬴政,不亦難乎!”
“步步走來,其勢難免。老臣於陛下有愧,於國家無悔。”
“力主封建,再行辭官,老丞相皆無私念,於嬴政何愧之有哉!”
“老臣懇望陛下,但以國事為重,毋以老臣為念。”
“以國事為重,嬴政只能使老丞相淡出朝局了……”
“老臣,謝過陛下。”
“敢問老丞相,可否領博士學宮,以正天下典籍?”
“重操文信侯之業,老臣愧不敢當也。”
“如此,老丞相……”
“臣本老秦布衣,園林桑麻,此生足矣!”
默然片刻,嬴政離座起身,對著王綰深深一躬:“為圖天下大治,嬴政寧負褊狹報復之名,送老丞相辭官,不得已也……”王綰顫巍巍起身,正要說話,嬴政一揮手高聲道,“大庶長趙高,錄朕詔書。”趙高大步走進,坐進旁邊書案提起了大筆。嬴政站定,肅然道:“始皇帝詔命:致仕丞相王綰,以徹侯之身歸鄉,咸陽府邸仍予保留;食邑加封千戶,著內史郡每年依法奉之。”
“陛下!……”
王綰老淚縱橫,欲待拜下謝恩,卻被嬴政一把扶住了。這時,嬴政才鄭重地問到了一件大事:“老丞相去官,何人當為丞相?”“丞相之職,非李斯莫屬。”王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