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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部分

。甚或,嬴政一直在思謀,想給王綰在未來的新官制中謀一個類似太師一般的尊榮職位。也就是說,一定要讓王綰以功臣元老之身平安離開權力軸心。之所以如此,並非嬴政偏袒,而恰恰在於王綰與嬴政有人所共知的根基疏離——王綰是呂不韋的門人,也是呂學的忠實信奉者;而嬴政,卻是法家商鞅的忠實信奉者,是呂不韋真正的政敵。二十多年來,有信念的王綰能放棄治道歧見,忠實地以嬴政軸心的法家決策領政治事,誠不易也。臣職若此,身為君主的嬴政能以治道之爭而另眼看待王綰麼?更有一層,嬴政對當年逼文信侯呂不韋自裁,始終有一種負疚之心,而今對呂不韋的這位最大的門人,他實在不想做出任何冷麵絕情之舉。在此之前,若王綰上書辭官,嬴政一定是要教王綰盡享尊榮而淡出的。然則,如今有了這一場公然爆發的諸侯制郡縣制之爭,且天下皆知,王綰恰恰要在此時辭官,嬴政便頗見難堪了。所謂難堪,是嬴政無論如何處置,都會不上不下不妥帖。王綰終將被天下看作因政見不合而遭貶黜,嬴政也終將被天下看作對呂學一門餘恨難消而最終報復。從權謀看去,嬴政若要擺脫這種難堪境地,最好的辦法便是拖,一直拖到有一個合適的時機。然則,天下初定,大政如山,若不盡快解決此事,實際便等於將真正的施政丞相府的職能效用大大地打了折扣。而如果沒有一個強勢的丞相府,則嬴政這個皇帝勢必處於手忙腳亂之境地,諸多需要他總體籌劃的大事便無法推進。如此兩難,取捨何在……

“君上,丞相府呈來《郡守縣令擬任書》。”

蒙毅的匆匆稟報,使嬴政的思緒驀然折回,轉身之際問了一句:“國正監附議沒有?”蒙毅道:“丞相府上書剛到,國正監便跟了來,言丞相府擬定派任官員中有二十餘人是博士,不宜派任郡守縣令。”

“二十餘博士?”

“正是。臣已數過,二十三人。”

“你意如何?”

“臣亦贊同國正監之說,郡守重臣,博士不宜派任。”

“丞相可有親筆附言?”

“有。兩句話:郡縣未必盡法家之士,博士未必盡王道之人。”

“派任博士中,你能記得幾個?”

“周青臣、叔孫通、淳于越、鮑白令之、侯生、盧生……”

“周青臣?博士僕射也做郡守?”

“正是。臣沒有記錯。”

“老丞相也!”嬴政一聲嘆息,斷然一揮手,“即宣李斯進宮。”

蒙毅匆匆去了。嬴政回到書房,立即吩咐專掌圖籍的書房內侍張掛起了李斯主持繪製的天下郡縣圖,拿著丞相府擬定的郡守縣令名冊,站在了地圖前,看一個往地圖上寫一個。行將寫完三十六郡,李斯匆匆來了。嬴政沒有說話,只顧寫著最後幾個郡守。李斯也沒有說話,只凝神端詳著圖板上的一個個名字。

“廷尉以為如何?”嬴政擱下了大筆。

“恕臣直言:如此派任,天下大亂也。”

“此乃朕親自遴選,廷尉不以為然?”

“臣據實評判,無論是否陛下親選。”

“廷尉評判,依據何在?”

“臣啟陛下,”李斯全然依著新的典則禮儀說話,平靜如水中顯出另一番凝重,“非博士無才也,非博士不忠也。根本處在於:目下大勢,不容書生為政。天下初定,陛下若欲重整華夏文明,必將雷電施治,大刀闊斧地整飭天下積弊。當此之時,戰國遺風猶存,列國王族世族及依附遺民,必然圖謀復辟;天下郡縣推行秦法,亦必有種種磕絆;腹地郡縣,有復辟作亂之憂;邊陲郡縣,有夷狄匈奴之患。如此大局之下,任何郡縣都將面對治情動盪起伏之勢。說危機四伏,亦不為過。一班博士,尤其儒家博士,素無法行如山之秉持,輒遇亂象,每每以王道仁政彷徨忖度,而不知奉法立決。如此二十餘郡相互生髮相互激盪,天下如何不大亂也!”

“廷尉之見,當如何應對?”

“全面更新官制,集權求治。”

“集權求治?”嬴政目光驟然一亮,“願聞其詳!”

“陛下明察,”李斯顯然是成算在胸,沒有絲毫躊躇不定,“戰國官制,行於戰爭連綿之時,故有兩大弊端:其一,為求快捷而歸併職司,官制粗簡過甚,諸多權力模糊不清;其二,官府職司以支撐戰爭為根基,官吏構成以將軍軍吏為主,軍事壓倒政事。而今天下歸一,文明施治將成主流,戰國官制必得翻新,方能應時而治。官制翻新之要:以郡縣一治為根基,以求治天下為宗旨,以施政治民為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