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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部分

“啊——”商社總事與黑冰臺都尉驚愕了。

“再推一把,教這支歌唱遍臨淄,唱遍齊國!”

“遵命!”兩人一拱手去了。

一聲嘹亮的雞嗚響徹庭院。頓弱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起身便要上榻。不料一陣腳步匆匆,商社老總事又進來稟報說,丞相府家老送來密函,丞相後勝要立即會見大人。頓弱皺著眉頭道,他要老夫現時去麼?老總事道,倒沒明說,只是急促罷了。頓弱思忖片刻道,定在三日之後,吊他些許。

午後醒來,頓弱沐浴一番,又悠然品嚐了齊菜中赫赫大名的即墨米酒燉雞,這才走進密室書房,思謀起會見後勝的種種方略。在天下大奸之中,這個後勝幾類趙國的郭開,無甚顯赫根基,卻在齊國做了二十餘年丞相無人撼動,也算得天下一奇。頓弱久為間戰邦交,揣摩敵手的側重點不是正邪之分,而是對方的謀私之道與權術之才。就實說,間戰邦交所進行的分化,不是求賢,而是求奸。也就是說,只有敵國的奸佞權臣,才是收買分化的物件,而對於那些真正忠誠於國的方正能才,間戰者從來都是敬而遠之。李斯提出而秦王認定的“賄賂不從,利劍隨之”的間戰方略,也是隻對那些有縫隙的奸佞權臣而言的。頓弱乃名家名士,曾對黑冰臺將士們說過一番話,將李斯方略解析得很是透徹:“唯品性不端之奸佞,方有愛財、怕死兩大弱點。故,一則賄賂,一則威懾,二者必有其一生效。方正大才者,則一不愛財,二不怕死,故兩者均無效力。唯其如此,秦國之財貨、利劍不涉方正之才,只對奸佞權臣。方正之才而與秦國對抗者,間戰唯以流言反問對之,擾亂其國廟堂,使方正之才失其位而已。”

頓弱的這一解說,既是秦國間戰邦交的人性說明,又是秦國間戰邦交一以貫之的實際運用方針。在整個戰國之世,秦國沒有謀殺過一個列國正臣,沒有過一次燕國太子丹荊軻那樣的刺客事件,便是明證。長平大戰的趙國換將、滅趙大戰的李牧之死,都與秦國間戰邦交所發生的效用有重要關聯,然卻屬於戰國時期所有國家都在採用的反間計,與直接的刺客事件尚有根本區別。後世成書的《戰國策·秦策四》,對頓弱的記述有“北遊於燕、趙,而殺李牧”之說,頗有似是而非之嫌。應該說,這個“殺”,不是實殺,不是刺客之殺,而是反間計實施之最終效果。這是後話了。

身為間戰邦交大臣,頓弱已經習慣了與種種奸人來往。夜半驀然醒來之時,頓弱心頭嘗頗有嘲諷:“我固名家名士,然終為不明不白之周旋,名實不符焉!白馬非馬矣!”然則,頓弱又覺坦然,且不說一統天下之正道當為,即便是體察人性之善惡混雜,頓弱也自信比尋常名士要深了許多。便如目下這個後勝,無論天下公議如何不齒,你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極其罕見的權謀人物。

眼下,後勝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困境,日日心神不寧。

若不能借助秦國勢力,顯然難以度過目下的危機了。反覆揣摩,後勝終於做出了這個決斷,並將這一決斷歸結成八個字的方略——內握齊王,外借強勢。齊國正在天下流亡匯聚的特異之期,一切都不能以尋常路徑行事,只有把住這最要緊的兩頭,才能有效消除烏合之眾對自己的威脅。後勝很為自己的決斷感慨了一陣,從秦國商社回來的路上,耳聽轔轔車聲,油然想起了那段與目下境況極為相似的發端生涯。

五十多年前,是燕軍破齊後的動盪歲月。那時,齊國民眾發生了亙古罕見的避戰大逃亡。齊國人無分貴賤,都變成了喪失蜂巢遍野飄飛的蜂群。最後,齊國七十餘城皆破,只有即墨、莒城成為齊國流民的聚結棲身之地。那時候,齊國人幾乎已經絕望了。憤怒的流亡難民在莒城郊野大爆發,亂刃剮殺了死也不肯認下失國之罪的國王。國王僅有的一個少年王子,也在連天戰火中失蹤了。沒有了國君,也沒有了儲君,殘存聚結的齊國軍民成了沒有旗幟的烏合之眾。

那時,後勝是太史敫府的一個少年官僕。所謂官僕,是官府派給官員的公務僕役,如同府邸與俸祿一樣,接受官僕是官員的法定待遇之一。這種官僕,有官身(官府登入在籍),又都是料理與公事相關的雜務,故不同於官員家族的私僕。其中精明能事者,許多便成為官員事實上的門客學生。後勝在一個史官府邸為官僕,以料理書房為主,間或侍奉太史敫起居,原本也算得悠遊自在了。然則,整個齊國成了風中飄蕩的樹葉,少年後勝自然也分外地緊張忙碌起來,奔波各種生計活路成了最緊要的大事。太史敫的部族家族根基,原本皆在臨淄。太史敫移居莒城府邸,只是因為修史清靜而得王室特許別居,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