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的河谷地帶紮營。而後,再行探察燕國王室軍情,尋機決戰。也就是說,這千里行軍要儘可能地減少時日,以免燕王殘部覺察。只要迅雷不及掩耳地逼近到襄平,則要從容不迫地尋求戰機,務求全殲這股流亡最遠且最難捕捉的燕國殘餘勢力,不給北中國留下後患。唯其如此,王賁在進兵之日,先行派出了四支千騎斥候兵,專一在大軍行進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的百里之地清道。就實而論,便是捕獲有可能出現的燕軍流探,並確保沿途山民獵戶商旅等不向燕軍報訊。因為,這支飛騎大軍無論如何輕裝如何偃旗息鼓,僅十萬匹戰馬展開飛馳,其隆隆沉雷之聲勢也大得驚人。若無事先縝密處置,僅獵戶商旅的獵奇之談也足以成為燕軍的訊息來源,更不說燕趙兩大殘部間經常往來的斥候密使等等。
四千斥候飛騎撒開一日之後的暮色時分,王賁率領主力飛騎軍從薊城東北的郊野營地出發,一夜之間便抵達海濱山塬。冷炊戰飯之後,正是次日清晨,十萬匹戰馬展開在廣闊的海濱原野,烏雲般向東風馳電掣去了。
抵達遼水西岸河谷之時,正是第三日暮色時分。
襄平很是平靜,燕王喜卻很是懊惱。
逃入遼東五年,燕王喜自認功業甚佳。最大的功績,是重新收服了原本已經鬆散得如同百越對楚國一般的遼東流散部族,重新立定了燕國社稷,自己還是燕王。開始兩年,秦軍南下,遼東幾無外部威懾,加之與代王趙嘉密使來往頻繁,相互鼓氣要收復失地而恢復大趙大燕等等諸般舉措,殘存的大臣將士尚有鼓勇效力之心。然在秦國大軍連滅魏楚兩大國之後,襄平計程車氣莫名其妙地漸漸消散了,及至秦國大軍壓向齊國邊境,大臣將士們則沮喪得無以復加了。太子丹的舊日部屬更甚,已經有幾個都尉與許多士卒重新逃回故鄉去了。追隨前來的大臣們也閉門不出,燕王喜想朝會一次議議事說說話,也沒人奉召了。思忖無計,燕王喜只好在開春又打出了“合縱代國,收復失地”的旗號,大張旗鼓地派出特使聯絡代王趙嘉,欲圖藉此振作已經奄奄一息計程車氣。不想,三五番特使來往,天下都風聲一片了,訊息說連秦王都警覺了,可襄平依舊死氣沉沉,燕王喜當真是心下沒轍了。當年在薊城做燕王,姬喜可以常住燕山行宮,將國事撂給太子丹而自己盡情遊樂,聲色犬馬無所不及。襄平卻是一座荒僻城邑,更兼多方匯聚的流亡族群人心浮動,老姬喜想狩獵遊樂,也不敢輕易出城。然久困這座簡陋狹小的庭院“王宮”裡,老姬喜也鬱悶得慌。想說話沒人,就幾個嬪妃十幾個內侍,看著都煩;想折騰那幾個豐腴的胡女嬪妃,老姬喜又沒了精神;想謀劃謀劃後路大計,又沒人奉召前來朝會。
那一日,老姬喜不堪冷清,帶著一個老內侍與一隊王室劍士喬裝成林胡商旅,出了“王宮”巡視庶民生計去了。不料,走不到短短三條小街,老姬喜便沮喪得坐在地上不走了。老姬喜想到了襄平貧苦,可還是沒想到竟有如此貧苦。雖是盛夏,可城內空曠得如同秋風掃過林木,落葉盡去,一片枯乾蕭疏。街市冷清,店鋪幾乎全部關閉。行人寥寥衣衫襤褸腳步匆匆,彷彿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縱然是他這一隊尚算豪華的商旅招搖過市,也沒有幾個人回頭看一眼。老姬喜終不甘心,硬著頭皮走上了城頭,要看看守軍將士的軍容。可還沒走上城頭,老姬喜便心頭一片冰涼了。上城的石梯口與通往藏兵甕城的上下甬道,連一個崗哨士兵也沒有,他這一隊商旅如入無人之境便登上了城頭。城頭更令人寒心,除了幾桿紅藍色的“燕”字大旗插在垛口懶懶地舒捲著,士兵們一個沒有,城頭空曠得能過馬隊。老姬喜心有疑惑,好容易在箭樓藏兵室找到了一群士兵,卻都在扯著鼾聲呼呼大睡。喊起來一個士兵詢問,衣甲破舊面色蒼白計程車兵卻極是煩躁,閉著眼連連嚷嚷一番:“都快餓死了!誰有錢買你物事!走走走!老子要睡覺,不睡覺撐不到明日飯時。一天一頓飯,知道麼!”說罷也還是沒睜眼,倒頭又蜷臥在青磚地面上呼呼大睡了。
老姬喜憤怒了,回宮連下三道王命,終於行了朝會。
朝會只來了六人,三位姬姓王族元老,三位城防將軍。傳送王命的御書回來稟報說,其餘大臣將軍不是不來,而是都帶著族人們狩獵去了。王室流亡到襄平後,老姬喜對廟堂權力進行了重新整飭,大權悉數由王族元老執掌。老姬喜確信,只有血統高貴的周天子王族的後裔,才能在艱難之期恪守正道。目下這三位元老,一個是領政相國姬饒,一個是執掌土地財貨的上卿姬櫝,一個是執掌王城事務的姬椋。只要此三人到了,再加三個將軍,緊要國事大體就說得清楚了。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