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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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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是公元前221年,秦王政二十六年,嬴政時年三十九歲。

齊國滅亡了,六國全部滅亡了。天下洪流隆隆轉過了一座雄峻的高原,驟然湧向開闊的平野,盪開了浩浩之勢,開始了一次亙古未聞的偉大轉折。

六、戰國之世而能偏安忘戰 異數也

齊國的滅亡,是戰國曆史的又一極端個案。

自秦王政十七年(公元前230年),秦國開始統一中國的戰爭,歷時堪堪十年。自滅韓之戰開始,每滅一國,都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更值得關注的是,每一國的戰爭都不是一次完結的,抗秦的餘波始終激盪連綿。我們不妨以破國大戰的順序,簡要地回顧一番。韓國戰場規模最小,然非但有戰,更有滅國四年之後的一場復辟之戰。趙國之戰最慘烈,先有李牧軍與王翦軍相持激戰年餘;李牧軍破後又有全境大戰;國破之後又再度建立流亡政權代國,堅持抗秦六年,直到在最後的激戰中舉國玉碎,代城化為廢墟。燕國則是先刺秦,再有易水聯軍大戰,又再度建立流亡政權,直到五年後山窮水盡。魏國則據守天下第一堅城大梁,拒不降秦,直到被黃河大水戰淹沒。楚國老大長期疲軟不堪,卻在邦國危亡的最後時刻創造了戰國最後的大戰奇蹟,首戰大敗秦軍二十萬,非但一時成反攻之勢,且成為戰國以來山東六國對秦軍作戰的最大勝仗之一。再次大戰,更以舉國之兵六十萬與六十萬秦軍展開大規模對峙,直到最後戰敗國滅,殘部仍在各自為戰。六國之中,唯獨赫赫大邦的齊國沒有一場真正的戰爭,便轟然瓦解了。

齊國的問題出在了哪裡?

論尚武傳統,齊國武風之盛不輸秦趙,豪俠之風更是冠絕天下。論軍力,齊軍規模長期保持在至少四十萬之上,堪稱戰國中、後期秦趙楚齊四大軍事強國之一。論兵士個人技能,更是名噪天下,號稱技擊之士。論攻戰史,齊國有兩戰大勝而摧毀魏國第一霸權的煌煌戰績。論苦戰史,齊國六年抗燕而再次復國,曾使天下瞠目。論財力,齊國據天下魚鹽之利,商旅之發達與魏國比肩而立,直到亡國之時,國庫依然充盈國人依然富庶。論政情吏治,戰國的田氏齊國本來就是一個新興國家,曾經有齊威王、齊宣王兩次變法,吏治之清明在很長時間裡可入戰國前三之列。論文明論人才,齊國學風盛極一時,稷下學宮聚集名士之多無疑為天下之最,曾經長期是天下文華的最高王冠。論民風民俗,齊人“寬緩闊達,貪粗好勇,多智,好議論”,是那種有胸襟有容納,粗豪而智慧的國民,而絕不是文勝於質的孱弱族群。

如此一個大國強國,最後的表現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唯其如此,便有了種種評判,種種答案。

在種種評判答案中,有三種說法比較具有代表性:一種是齊人追憶歷史的評判,一種是陰陽家從神秘之學出發的評判;一種是西漢之世政治家的評判。其後的種種說法,則往往失之於將六國滅亡籠統論之,很少具體深入地涉及齊國。先看第一種,齊人的追憶評判。在《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中,以三種資料方式記載了這種追憶與評判:其一,民眾關於齊王之死的怨聲;其二,司馬遷採錄齊國遺民所回顧的當時的臨淄民情;其三,司馬遷對齊人評判的分析。齊人的怨聲,是齊人在齊王建死後的一首輓歌,只有短短兩句,意味卻很深長:“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今日白話,這輓歌便是:“松樹啊,柏樹啊,埋葬了建。實際埋葬建的,是外邦之客啊!”按照戰國末世情形,所謂客,大體有三種情形:一種是包括邦交使節、外籍流動士子、齊國外聘官員在內的外來賓客,一種是外邦間人(間諜),一種是亡國後流亡到齊國的列國世族。齊人輓歌中的“客”究竟指哪一種,或者全部都是,很不好說。因為從實際情形說,三種“客”對齊國的影響都是存在的。因此,不妨將齊人的輓歌看做一種籠統的怨聲,無須尋求確指。但是,有一點是明白無誤的,當時的齊人將齊國滅亡的原因主要歸結於外部破壞,對齊王的指斥與其說是檢討內因,毋寧說是同情哀憐,且也不是輓歌的基本傾向。司馬遷本人在評論中則明確地認為,齊人輓歌中的“客”是“奸臣賓客”。司馬遷的行文意向也很明白,是贊同齊人這種評判的。

《史記》記載的齊國遺民回憶說:“五國滅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烙印在齊人心頭的事實邏輯是:因為齊民完全沒有了抵抗意志,所以齊王降秦了。這裡的關鍵詞是:民莫敢格者。國破城破,素來勇武的齊國民眾卻不敢與敵軍搏殺,說明了什麼?至少,可以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