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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部分

此,自來華夏名士,不囚於邦國成見,而以天下為己任,以推進天下儘速融會一統為己任。唯其如此,戰國求賢不避邦國,唯才而用也!然,韓非似拘泥邦國成見太過,臣恐其不能脫孤忠之心,以致難以融入秦國。”

“老夫贊同。韓非有伯夷、叔齊之相。”很少說話的尉繚跟了一句。

“能麼!”嬴政頗顯煩躁地拍著書案道,“伯夷、叔齊孤忠商紂,何其迂腐!韓子槃槃大才,若如此迂闊,豈非自矛自盾?”

“老臣原本韓人,似不必多言,然又不得不言。”老鄭國篤篤點著那根永不離手的探水鐵尺道,“韓非之書,老臣感佩無以復加。然則,韓非世代王族貴胄,自荀子門下歸韓,終韓桓惠王腐朽一世而不思離韓,其孤忠一可見也!期間三上強韓書,皆泥牛入海,仍不思離韓,其孤忠二可見也!老臣被韓國謀術做犧牲,不得已入秦又不得已留秦,融合之艱難唯有天知。韓非在韓論及老臣,卻是鄙夷之情有加……韓非之心,不可解也!”

鄭國老水工之正直坦蕩有口皆碑,偌大的東偏殿一時默然。

“說書不說人!”秦王又煩躁拍案,“其人如何,後看事實。”

李斯不得不說話了:“韓非與斯,同館之學兄弟也。韓非才華蓋於當世,臣自愧不如也。若以其文論之,李斯以為:韓非大作不可作治學之文評判高下,而須當做為政之道評判,方可見其得失。”

“兩者兼評,有何不可?”嬴政又是莫名奇妙地煩躁。

李斯道:“以治學之作論,《韓非子》探究古今治亂,雄括四海學問,對種種治國之學精研評判,對法家之學總納百川而集為大成。自今而後,言法必讀《韓非子》,勢在必然。韓子之大作,將與《商君書》一道,成就法家兩座豐碑。”

“以治國之道論,又當如何?”嬴政急切一問。

“臣三讀《韓非子》,不如君上揣摩透徹。”李斯心知秦王必晝夜精讀《韓非子》,且已經有了難以改變的定見,先謙遜一句而後道,“然則,以治國之道論,《韓非子》有持法不堅之疑,有偏重權謀之向。此點,與《商君書》大為不同也。《商君書》唯法是從,反對法外行權,權外弄術。此所以孝公商君兩強無猜而精誠如一也,此所以大秦百餘年國中無大亂也!《韓非子》書以許可權法,以術為途,法典政令可能淪為權力之工具。如此,名為法術勢相互制約,實則法治威力大大減弱。果真如此,法治堪憂也。”

“李斯之論,諸位以為如何?”嬴政叩著書案看了看蒙恬。

風塵僕僕的蒙恬已經變成了黝黑壯健的軍旅壯士,昔年之俊秀風采蕩然無存。迎著嬴政的眼神,蒙恬神色肅然地一拱手道:“臣讀《韓非子》,只在昨日趕回咸陽之後,要說也只能是即時之感。臣夜讀《韓非子》,其八奸、六反、七術,疑詔詭使、挾知而問、倒言反事、修枝剪葉等等等等,權術之運用細密,臣一時竟有毛骨悚然之感……韓非一生未曾領政,更未親身變法,竟然能對權力政事如此深徹洞察,對詭譎權術如此精熟,種種論斷如同巫師之預言,使人戒之懼之!蒙恬以為:君臣同治,唯守之於法,待之以誠。若如韓非兄所言,君臣之間機謀百出,國家豈有安寧之日?君臣豈有相得之情?至少,韓非兄看重權術,於韓國謀術傳統浸染過甚相關,不可取也……”蒙恬說得很艱難,末了一聲嘆息道,“想昔年蘭陵學館之時,韓非兄何其誠樸天籟之性,不想今日一別未逢,其書竟使人惶惶不知所以也!”蒙恬性慧而端嚴,向不隨意臧否人物。今日,蒙恬如此沉痛地評判韓非大作,可謂前所未見。大臣們不說話,嬴政也罕見地板著臉不說話,氣氛一時頗顯難堪。

尉繚不意一笑:“姚賈入韓迎韓,寧做啞口?”

“姚賈說話。”嬴政黑著臉拍案一句。

“臣……無話可說。”姚賈臉色更是難看。

“此話何意?”嬴政凌厲的目光突然直視姚賈。

“君上!臣窩囊也!”姚賈猛然撲拜在地失聲痛哭。

“有事盡說,大丈夫兒女相好看麼?”

“臣姚賈啟稟君上。”姚賈猛然挺直身子,一抹淚水一拱手,“臣奉王命出使天下諸侯,無得受韓非之辱也!臣迎韓子,敬若天神,不敢失秦國敬士法度。一路行來,韓非處處冷麵刁難,起居住行無不反其道而行之。縱然如此,臣依然恭敬執禮,順從其心,以致路途耽延多日。更有姚賈不堪其辱者,韓非動輒當眾指斥臣為大梁監門子,曾為盜賊,入趙被逐!一次兩次還則罷了,偏偏他每遇臣請教起居行路,都是冷冰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