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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部分

,即或在兩千多年後的今日,我們依然能在貧瘠國度與地區看到此種現象的重演。

其二,豪俠尚亂,慷慨悲歌。唯其生計多動盪,則生存競爭必激烈,唯其競爭激烈,豪傑任俠必多出,競爭手段必空前殘酷。所謂人民強直而狠毒(懻忮),所謂高氣勢而重義氣,所謂報仇過直,皆此之意也。在一切都處於自然節奏的古典社會,若無堅韌徹底的法治精神,則法治實現難度極大。其時,社會正義的實現與維持,必然需要以豪傑任俠之士的私行來補充。唯有如此社會需要,趙國才會出現民多豪俠的普遍風氣,其豪俠之士遠遠多於其他國度。豪俠多生,既抑制了法治難以盡行於山野所可能帶來的社會動盪,又激發了整個社會的“尚亂”之風。尚亂者,崇尚私刑殺人也。對於政治而言,私刑殺人就是妄誅妄殺,就是連綿不斷的兵變政變。

《呂氏春秋·介立篇》有一則評判雲:“韓、荊(楚)、趙,此三國者之將帥貴人皆多驕矣,其士卒眾庶皆多壯矣!因相暴以相殺。脆弱者拜請以避死,其卒遞而相食,不辨其義,冀幸以得活……今此相為謀,豈不遠哉!(要如此人等同心謀事,顯然是太遠了啊!)”呂不韋曾久居趙國,如此評判趙國將帥貴人與士卒眾庶,當是很接近事實的論斷。

唯有如此社會土壤,才有如此政治土壤。

唯有如此政治土壤,才有如此亂政頻仍。

中國古典思想史上的兩大驚人論斷,都是趙國思想家創立的。

慎到,首創了忠臣害國論。荀況,首創人性本惡論。

這是發人深思的歷史現象。

慎到者,趙國邯鄲人也。其主要活動雖在齊國稷下學宮與楚國、魯國,然其思想的形成發展不可能脫離趙國土壤。慎到是法家中的勢治派姑且不說,其反對忠臣的理論在中國古典思想史上堪稱空前絕後。慎到之《知忠》篇雲:“亂世之中,亡國之臣,非獨無忠臣也!治國之中,顯君之臣,非獨能盡忠也!治國之人,忠不偏於其君。亂世之人,道不偏於其臣。然而治亂之世,同世有忠道之人,臣之慾忠者不絕世。比干子胥之忠,毀瘁君主於閣墨之中,遂染弱減名而死。由是觀之,忠未足以救亂世,而適足以重非……忠不得過職,而職不得過官。桀有忠臣而罪盈天下……將治亂,在於賢使任職,而不在於忠也。故,智盈天下,澤及其國;忠盈天下,害及其國!”

以當代觀念意譯慎到之《知忠》篇,是說:亂世亡國之臣中,不是沒有忠臣。而治國能臣,更不都是盡忠之臣。治國之能才,應當忠於職守,而不是忠於君主。亂世之庸人,則忠於君主,而不忠於職守。人世治亂,想做忠臣者不絕於世。譬如比干、伍子胥那樣的赫赫忠臣,最終卻只能使君主毀滅於廟堂,自己也衰竭而死。所以,忠臣未必能救亂世,卻能使謬誤成風。官員當忠於職守,而職守不能越過自己的職位。而忠臣自以為忠於君主而到處插手,反而將朝政搞亂。所以,夏桀不是沒有忠臣,其罪惡卻瀰漫天下。治國在於賢能,而不在於忠。所以,能才彰顯天下,國家受益;忠臣彰顯天下,國家受害!

慎到反對忠臣之論,其論斷之深刻精闢自不待言。我們要說的是,這一理論獨生於豪俠尚亂的趙國而成天下唯一,深刻反映了趙人不崇尚忠君的部族秉性。唯其如此,趙國政變迭生,廢立君主如家常便飯,當可得到更為深刻的說明。

荀況也是趙人。其《性惡》篇雲:“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縱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

荀子性惡論的提出,是為了論證法治產生的必然性,其偉大自不待言。中國只有在戰國之世,才能產生如此深刻冰冷的學說。我們要說的仍然是,此論獨生於趙國思想家,生於豪俠尚亂的社會土壤所誕生的思想家,在某種意義上,它深刻反映了趙人之地域性格中不尚善而尚惡的一面。唯其有尚惡之風,故趙國之亂政叢生有了又一註腳。

強大的趙國已經轟然崩塌於歷史潮流的激盪之中。

但是,這個英雄輩出的國家曾經爆發的燦爛光焰,將永久地照耀著我們的靈魂。

第七章 迂政亡燕

一、燕雖弱而善附大國 當先為山東剪除羽翼

秦王嬴政離開邯鄲之前,在行營聚集大臣將軍做了重要會商。

會商事項只有一件:秦軍滅趙之後,是南下滅魏還是北上滅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