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國已經奪趙三十七城,若不遏制其勢頭,秦軍必以太原為根基北上攻燕。其時燕國奈何了?”春申君還是迴避開了那些說不清的舊事,委婉的拒絕了回應燕王,而只說目下急迫之事。他相信,無論燕國君臣對趙國有多麼仇恨,總不會坐等亡國。
“燕國本是合縱鼻祖,自然是要合縱抗秦也!”燕王倒是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表明了參與合縱卻又突然壓低了聲音,“然則,須得趙國一個承諾!”
“燕王但說了。”
“發兵之前,還我代郡之地,或割五城,了卻舊賬。”
“噢呀,燕王還記五百年前老賬也!”春申君哈哈大笑。
“畢竟,秦國還沒打燕國。”燕王的微笑很是矜持。
“燕王是說,趙國無此承諾,燕國便不與合縱了?”
“春申君說呢?”
“燕王差矣!”春申君終是無法迴避了,決意將話說透了事,“春秋戰國五七百年,大小諸侯相互蠶食,誰個沒佔過別個土地,誰個之土地沒有被別個佔過?秦國河西被魏國佔過五十餘年,幾曾無休止糾纏著魏國襲擾?未曾變法時,秦孝公為了離間六國瓜分秦國之同盟,還忍痛放了在戰場俘獲的魏國丞相公叔痤!變法強大後,秦國一舉奪回河西!戰國鐵血大爭,何國沒有過頓挫屈辱?誰人沒遭過負約背盟?計較復仇得分清時機,如此不分時機一味糾纏,只能落得個天怒人怨四面樹敵敗家亡國!”春申君粗重地喘息著,“黃歇言盡於此,燕王斟酌了。”
“如君所言,秦軍攻佔山東也無須計較?”燕王揶揄地笑著。
“噢呀!往昔之爭,各國實力不相上下而互有爭奪。秦軍與山東之爭,卻是存亡之爭!燕王若連如此道理也揣摩不透,夫復何言!”春申君顯然生氣了,起身便是一拱,“燕楚素來無瓜葛,告辭了。”
“春申君且慢也!”燕王喜哈哈大笑,起身便是一躬,“君之合縱誠意,本王心感也!來,入座再說。”笑呵呵拉住春申君摁進了座案,自己也順便禮賢下士一般跪坐在了對面,一拱手低聲道,“春申君但說,燕軍果真南下合縱,趙軍會偷襲我背後麼?”
“笑談也!燕國但入合縱,趙軍能偷襲燕國了?”
“只怕未必。趙軍廉頗、李牧兩部均未南下,派何用場?”
“燕王既得此報,更當明白了。”春申君從容一笑,“趙為四戰之地,任何戰事都不能出動全部兵力而須留有後備,此乃常理,無足為奇也。然則,燕王所慮亦不無道理。黃歇揣摩:趙國為合縱抗秦主力,兩大名將卻不參戰,實在也是在等待燕國動態。燕若合縱抗秦,燕趙便是同盟,廉頗李牧可隨後南下。燕若不與合縱,則廉頗李牧便是應對燕軍襲趙的最強手!屆時兩軍必然夾擊燕國,燕王奈何?”
“此乃君之揣摩?抑或平原君帶話?”
“無可奉告了。”春申君微笑著搖搖頭。
一陣默然,燕王突然拍案:“好!老夫便入合縱!”
“派軍幾何了?”
“五萬步騎如何?”
“何人為將了?”
“便是這位肥子將軍!”燕王喜離座起身指著粗白將軍,“春申君,這位是慄腹將軍,多謀善戰,燕國干城也!”春申君正在沉吟,粗肥將軍已經扶著座案爬了起來一拱手赳赳挺胸道:“慄腹勝秦,猶虎驅牛羊!我王儘可高臥薊城靜候捷報!”聲如洪鐘卻是順溜滑口。燕王姬喜哈哈大笑,連連拍打著慄腹的肥肚皮:“汝這肥腹之內,裝得雄兵十萬麼?”粗肥的慄腹似乎已經對這般戲弄習以為常,左掌拍拍肥大的肚皮突然之間聲如黃鶯脆鳴:“大腹無雄兵,只有忠於我王的一副肝腸臟物也!”燕王又是開心地大笑:“將軍能戰而乖巧,真可人也!”粗肥的慄腹又如黃鶯脆鳴般流利響亮:“臣子臣子,為臣者子也,自當取悅我王也!”
春申君一身雞皮疙瘩,背過身佯做飲茶遠眺,腹中直欲作嘔。
正在此時,紅斗篷的太子丹突然大步進亭昂昂道:“啟稟父王:兒臣舉薦昌國君樂閒為將!慄腹乃草包將軍,人人皆知,如何當得秦軍虎狼!”
“無禮!”姬喜惱怒呵斥,“身為太子,粗言惡語成何體統!”
太子丹滿臉通紅淚水驟然湧出,撲地拜倒依舊是昂昂聲氣:“此等弄臣庸人敗軍誤國,今日更在合縱特使前出乖弄醜!兒臣身為太子,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話未落點陡然縱身拔劍,一道寒光直向那肥大的肚皮刺去!
“太子!”從胡楊林宴席跟來的一個將軍猛然撲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