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戰不可,猛攻連戰亦不可。這便是要害。”王翦轉身,長劍圈點著立板地圖,“目下,我主力大軍之要務,只在拖住李牧大軍,不使其從井陘山脫身。戰法是:日日箭雨佯攻,夜夜小股偷襲,絕不使趙軍安臥養息。與此同時,我北路李信大軍、南路楊端和大軍,則可加大攻佔之力多拔城池,從南北擠壓趙國。其時,趙國但有異常,則我軍從中路一舉東進,吞滅趙國主力大軍!”
“謹奉將令!”大將們完全認可了王翦的方略。
當夜,三路秘密軍使飛出了王翦幕府:兩路向南北楊端和、李信而去,一路向咸陽而去。次日清晨,秦軍喊殺攻勢又起。待趙軍退入壁壘,一陣猛烈箭雨之後卻不見秦軍攻殺。入夜,趙軍營地一片漆黑,卻突然有火把甲士從山林殺來,此起彼伏整夜不間斷。趙軍一陣接一陣短暫激戰,到天亮已經是疲憊不堪。
如是三日,李牧已經識破秦軍戰法,遂對趙軍下令:分隊輪換守壘,秦軍不大攻,趙軍不全守;秦軍但歇兵,趙軍立即同樣派出小股勇士偷襲秦軍營地,同樣使其不能安營歇息。如此針鋒相對,竟是誰也不能脫身了。
王翦李牧,進入了長平大戰後秦趙大軍的第二次大相持。
五、天方艱難 曰喪厥國
秋去冬來,趙國的情勢漸漸變得詭異了。
郭開雖蟄伏不出,對各方動靜卻是分外清楚。韓倉奄奄一息回來,將諸般情形一說,郭開已經料定李牧要拋開廟堂獨自抗秦了。郭開立即做了兩步部署:其一,立即從柏人行宮接趙王遷回邯鄲。其二,派心腹門客秘密混跡元老大臣與腹地趙軍一班大將之間,竭力鼓譟兵變舉事。郭開這兩步棋的真實圖謀是:一則將趙王這面旗幟緊緊握在手心,萬一秦軍攻破李牧防線或國中有變,立即挾持趙遷北逃與胡人結盟;二則引誘出舉事軸心,設法趁其不備一網打盡。郭開直覺撲滅兵變是當下急務,反覆思忖,決意使用韓倉與轉胡太后兩人為誘餌,鋪排自己的密謀路數。
郭開秘密叮囑韓倉,以太后臥病為由分別召春平君與王族將軍趙蔥入宮探視。春平君對入宮探視太后,已經是深知其味,聞韓倉來召,也不問情由便顛顛兒登車入宮,還不忘在車中摁著韓倉混跡一番。及至入宮,韓倉將春平君帶入太后寢宮,兩人沒幾句話便滾到了一處。韓倉喝退內侍侍女,也熱騰騰混了進來。正在三人不亦樂乎之時,一臉嚴霜的郭開突然帶著一隊黑衣劍士黑衣劍士,趙國王室的國君護衛劍士,見《戰國策·趙四》。開到,聲稱奉王命查究奸宄不法事,喝令立即拿下春平君與韓倉。春平君瑟瑟顫抖作一團,爛泥般不能起身。韓倉搶先跪地,哀求郭開放過他與春平君,併發誓從此兩人唯上卿馬首是瞻。郭開冷冷一笑,此話得春平君自己說,否則,老夫得依法行事。春平君大為驚恐,在韓倉扶抱下半推半就地跪在了地上對郭開發了誓。郭開依舊冷麵如鐵,伸手從轉胡後胯間扯出春平君那領汙漬斑斑的錦袍,陰陰笑道:“君果欲做老夫同道者,春平君便得探察清楚兵變舉事之謀。否則,這領錦袍便是物證,韓倉便是人證,老夫依法滅你三族,天公地道也!”說罷,郭開看也不看春平君,大步去了。
春平君被郭開輕易俘獲,趙蔥卻遲遲不入羅網。
趙蔥是年逾四十的王族公子,做鉅鹿將軍多年。李牧率邊軍南下抗秦之後,趙國腹地大軍有二十萬劃歸李牧統屬,趙蔥的鉅鹿軍是其中主力,趙蔥本人則是這二十萬大軍的統領大將。也就是說,這二十萬腹地大軍,在李牧的抗秦大軍中事實上是相對獨立的——戰事聽從於李牧調遣,賞罰升黜乃至生殺處置等卻得“共決”而行。之所以如此,一則在於趙軍長期形成的邊軍與腹地大軍分治分領的傳統,二則在於戰國之世的通行軍制。從第一方面說,李牧自己的二十餘萬邊軍只南下了最為精銳的十餘萬主力飛騎,兵力尚不如歸屬自己的腹地大軍;南下作戰多為山地隘口之戰,脫離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邊軍主力騎兵較之於腹地的步騎混編大軍便不顯明顯優勢;是故,目下歸屬李牧的腹地大軍,幾乎是與邊軍戰力不相上下的同等主力。從第二方面說,戰國之世的上將軍大將軍雖比後世名稱不一的軍隊最高統帥的權力大了許多,然終究還是有諸多限制的。
看官留意,軍權歷來是君權的根基。是故,最高軍權事實上都掌控在國君手中,大軍的戰時使用權與日常管理權則是分開於臣下的,此所謂軍權分治。任何時代的軍制,大約都脫離不開這個根基。軍權分治,在戰國之世的實際情形是:大軍的總體所有權屬於國家(君主),主要是三方面:其一為徵發成軍權,其二為軍事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