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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部分

。畢竟,將軍戰死沙場化為累累白骨,也是一種壯烈的歸宿。然則,秦軍偏偏不戰又不退,就如此這般耗著你,要活活窩死二十萬趙軍!一想到長平大戰中白起的“以重製輕,以慢制快,斷道分敵,長圍久困”而使五十餘萬趙軍一舉毀滅,李牧心頭便是一個激靈,生平第一次對戰場情勢生出了一種本能的毛骨悚然感。李牧佩服秦國能堅實支撐四十餘萬大軍遠道滅國的後援能力,僅僅是這一點,趙國便無法望其項背。李牧更佩服如此國力之下,秦國竟然不僅湧現出王翦這樣的老辣統帥,還能湧現一批諸如蒙恬李信楊端和王賁章邯這樣的謀勇兼備的年青大將。他們不驕不躁紮實進逼,使趙軍退無可退戰無可戰,乾淨徹底地剝奪了趙軍的戰事自主權,趙軍只能窩在原地等著捱打等著崩潰等著死亡。三十餘年戰場閱歷,剽悍靈動的李牧從來是制敵而不受制於敵的。這一次,李牧卻眼睜睜擁著二十萬大軍不能挪動半步,眼睜睜陷進說不清是秦國還是趙國抑或同時由兩方甚至多方掘成的深深泥沼,直至沒頂窒息而又無力掙扎。徒擁大軍而只能無可奈何地等死,李牧脊樑骨的寒冷與其說是恐怖,毋寧說是悲涼。

……

“大將軍,趙王特書!”

亢奮的稟報夾著急驟的馬蹄飛上了高岡,是司馬尚親自來了。

“何事?”李牧依然遙望遠方,絲毫沒有轉身的意思。

“王書在幕府。特使韓倉說,趙王召大將軍商議會戰秦軍!”

“韓倉來了?”

“對!韓倉還說,龐煖策動合縱聯軍有望!”

“你信麼?”李牧驟然轉身,迷惘的目光充滿驚詫。

“大將軍,我軍大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是說,要李牧奉命?”

“大將軍若有脫困之策,或可,不奉命。”司馬尚說得很艱難。

李牧良久默然。對於司馬尚這位合力久戰的將軍,李牧幾乎是當做兄弟般看待的。司馬尚對李牧,也是景仰同心的。無論是對元老勢力還是對龐煖部屬,兩人縱然有過些許歧見,最終都絲毫沒有心存芥蒂。這支大軍的靈魂是李牧,而能走進李牧內心深處的,只有司馬尚。李牧不相信郭開韓倉,更不相信趙王遷。那般齷齪君臣果真有抗秦保國之心,豈能大半年將二十萬大軍丟在井陘山不聞不問?今日若真心要與秦軍會戰,便當親赴軍前激勵將士,如同當年秦昭王親赴河內為白起大軍督運糧草一般。果真如此,郭開趙遷縱然此前有罪,李牧夫復何言!召李牧入宮而商議會戰,能是真心會戰麼?無論李牧如何不精通君臣權謀,李牧至少清楚地知道,趙國的許多要害人物都因為入宮而面目全非或泥牛入海。春平君如此,趙蔥如此,龐煖也如此。趙國王城在趙國朝野眼裡,早已經是神秘莫測的陷阱,那裡盤踞著一條噝噝吐芯的斑斕巨蟒,隨時準備吞噬走進王城的每一個獵物。明乎此,李牧還要重蹈覆轍麼?可是,李牧明白,司馬尚便不明白麼?司馬尚既然明白,何以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說到底,趙軍大困雪原是實情,而不能解困則只有空耗等死。作為大軍統帥與副帥,既沒有脫困之策,又要放棄閃爍在眼前的一絲希望,對二十萬將士如何說法?自己心下何安?

“幕府。”馬鞭一抽戰靴雪塊,李牧轉身走了。

幕府聚將,接受王書,無論韓倉如何神采飛揚地宣說趙王之志,李牧始終沒有說一句話。韓倉自覺無趣,終究灰溜溜住口。李牧這才站起身來,拄著那口數十年須臾不離其身的長劍,平靜地一揮手道:“司馬尚執掌軍務。”說罷,李牧對著滿廳大將肅然深深一躬,一轉身大步赳赳出了幕府。

嘩啦一聲,大將們都擁出了幕府,人人淚光,人人無言。便是趙蔥與其部屬大將,也同樣地熱淚盈眶。李牧沒有一句話,再次對將軍們深深一躬,翻身上了那匹雄駿的陰山戰馬,一舉馬鞭,便要帶著生死相隨的兩百飛騎風馳電掣般去了。

“大將軍稍待!”司馬尚驟然前出,橫在李牧馬前。

李牧圈著戰馬看著司馬尚,臉色平靜得有些麻木。

“諸位將軍!我等隨大將軍一同入宮,向趙王請戰!”

隨著司馬尚的吼聲,大將們鬨然一聲爆發,願隨大將軍請戰的呼喊在雪原山谷盪出陣陣迴音聲浪。韓倉看得大急,厲聲喝道:“國有國法!趙王召大將軍會商戰事,何有擁兵前往之理!你等要反叛麼!”“鳥!髒貨小人!”邊軍大將們被激怒了,一聲怒吼蜂擁搶來圍住了韓倉。趙國素有兵變傳統,大將們當真殺了韓倉,誰也無可奈何。趙蔥眼見李牧冷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