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特殊禮儀,以示肅穆莊嚴。此次秦王西來,預先知會各方的禮儀中便有入雍三禮:長信侯得率官吏出雍,迎王於一舍之亭;行郊宴,王賜酒;長信侯為王駕車,入雍。也就是說,嫪毐得在雍城外三十里處專候王駕,完成隆重的入雍儀式。
然則,三十里驛亭沒有迎候臣民,二十里長亭也沒有迎候臣民。目下十里郊亭遙遙在望,卻依然是大風飛揚官道寂寥,茫茫曠野的這片煌煌車馬便如漂盪的孤舟,既倍顯蕭疏,又頗見滑稽。隨行大臣吏員內侍侍女連同各色儀仗隊伍整整一千六百餘人,竟連一聲咳嗽也沒有,旅人最是醉心的沓沓馬蹄獵獵旌旗轔轔車聲,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令人難堪。
“止道——!”面色鐵青的蔡澤長喝一聲。
車馬收住。蔡澤走馬來到王車前憤然高聲道:“老臣敢請就地紮營!我王歇息。老臣入雍,敦請長信侯郊亭如儀!”
“剛成君莫動肝火。”嬴政扶著傘蓋淡淡一笑,“雍城乃我大秦宗廟之地,我回我家,何在乎有迎無迎?”說罷一揮手,“一切如常,走。”
正在此時,一小隊人馬迎面飛馳而來,堪堪在儀仗馬隊丈許處驟然勒馬,煙塵直撲王車。一個黑肥老吏剛剛悠然下馬,蔡澤迎面呷呷大喝:“王前不得飛馬!給我拿下!”儀仗騎士轟然一聲正要下馬拿人,軺車上的嬴政卻一擺手道:“信使飛騎,情有可原。退下。”轉身看著黑肥老吏,“長信侯有何事體,但說便是。”黑肥老吏一拱手又立即捧出一卷竹簡展開,挺胸凸獨尖聲唸誦道:“吾兒政知道:假父已將蘄年宮收拾妥當,吾兒可即行前往歇息。三日之後,假父國事有暇,便來與吾兒飲酒敘談。冠禮在即,假父萬忙,吾兒不得任性。長信侯書罷——”
“豈有此理!”蔡澤怒聲呷呷,“冠禮有定:秦王入雍,得拜謁太后!先入蘄年宮,無視禮法!嫪毐無知!壞我法度,該當何罪!”
“你老兒何人呵?”黑肥老吏冷冷一笑,“秦王尚聽假父,你老兒倒是直呼假父名諱,還公然指斥假父,該當何罪!”
“豎子大膽!”蔡澤頓時怒不可遏,長劍出鞘直頂老吏當胸,“老夫剛成君蔡澤!先王特命帶劍封君!說!君大侯大?!”
“君君君,君大……”黑肥老吏頓時沒了氣焰。
嬴政向蔡澤一拱手道:“剛成君,看在假父面上,便饒他一次了。”待蔡澤悻悻然收劍,嬴政對黑肥老吏淡淡一笑,“告知假父:嬴政遵命前往蘄年宮;不勞假父奔波,三日之後,嬴政自當前往大鄭宮拜謁假父母后。”也不等老吏答話便轉身一揮手,“起駕!蘄年宮!”車馬儀仗便隆隆下了雍城官道向東北去了。
午後時分,秦王嬴政進入了古老的蘄年宮。
突然沒有了預定的諸多盛大禮儀,蘄年宮便顯得空落落的。依照約定,蘄年宮的內侍侍女與僕役皆由咸陽王城事先派來,不勞動雍城人力。如此宮中便沒有了大鄭宮的人,裡裡外雖然清幽,嬴政卻塌實了許多。藉著蔡澤與內侍總管分派人馬食宿,嬴政便帶著趙高將蘄年宮裡外巡視了一遍。
蘄年宮是一座城堡式宮殿,形制厚重與章臺相近,卻比章臺房屋多了許多。章臺因避暑而建,可謂季節性行宮。而蘄年宮卻是因戰事而建,一旦有戰,或國君或儲君,總有一班能繼續立國存祀的君臣人馬進駐蘄年宮,既與雍城遙相策應,又能獨立行動。由於與都城近在咫尺,又是冬暖夏涼清幽舒適,尋常無戰,當年的秦國國君便多居蘄年宮處置國務。蘄年宮佔地近千畝,庭院二十餘座,房屋樓閣石亭高臺六百餘間,暗渠引入雍水而成大池,蜿蜒丘陵庭院之間,林木蔥蘢花草茂盛,比章臺的森森松林顯然多了幾分和諧氣息。與宮內景觀不同,蘄年宮的城牆城門與所有通道,全然以戰事規制建造。城牆高三丈六尺,外層全部用長六尺寬三尺高一尺的大石條壘砌,裡層夯土牆兩丈六尺寬,城內一面再用大磚砌起;城牆只開東西南三座城門,每門只一個城洞;城門箭樓全部石砌,看來灰濛濛無甚氣勢,卻經得起任何重量的石礟弩箭的猛攻,堅固如要塞一般。若遇激戰,宮內可駐紮數萬人馬,只要糧草不斷,要攻破這座宮城大約比登天還難。
“小高子,請綱成君到書房議事。”
看得一遍,嬴政心頭已經亮堂,匆匆回到了那座歷代國君專用的大庭院。片刻間蔡澤來到,先稟報了人馬安置情形:所有儀仗騎士全部駐紮宮外,所有隨行大臣分住秦王周圍三座庭院,內侍侍女僕役原居所不動。嬴政便問蔡澤對蘄年宮是否熟悉?蔡澤說第一次來雍,還未及走得一趟。嬴政便拉過一張羊皮紙邊畫邊說,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