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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部分

跡雖顯,然終未舉事。當此之時,嬴政若回咸陽,嫪毐必匿其形跡而另行圖謀,了卻禍亂便是遙遙無期。惟其如此,嬴政寧孤絕涉險,以等候冠禮之名守侯蘄年宮,引此獠舉事。屆時各方發兵剿亂自是名正言順,亂象寧不定乎?”

“老臣是說,國失秦王,秦將更亂!孰輕孰重?”

“綱成君差矣!”嬴政罕見地第一次直面駁斥高位大臣,“百年以來,秦國公器如此齷齪生亂,未嘗聞也!只要平得此亂,嬴政雖死何憾?果然嬴政死於齷齪之亂,便意味著秦國法度脆弱之至,不堪一擊也。若秦人不滅,便當重謀立國之道!有此等醒世之功,嬴政怕死何來?”末了竟是淡淡地笑了。

“……”蔡澤愕然!

王綰不禁熱淚盈眶:“君上,蘄年宮將士與王同在!”

“兩位放心也!”嬴政霍然起身,“嫪毐若是成事之人,何待今日?既到今日,得遇嬴政,又何能成事?綱成君,你與文信侯一般,都是高看此獠,多有猶疑以致屢屢失機。謂予不信,拭目以待也!”說罷竟是一陣聲振屋宇的哈哈大笑。

蔡澤終究默然,不是無可措辭,而是被這個年輕的秦王深深震撼了。一個從未處置過邦國大政且年僅二十二歲的後生,在如此亂象叢生的艱險關頭竟是如此地堅不可奪,寧捨身醒世而不苟且偷生,使任何全身再謀的勸諫都顯得猥瑣蒼白,夫復何言矣!然更令人驚詫者,是這個年輕秦王竟能在這般頭等大事上如此透徹地把握法治精要,如此透徹地洞察亂局,如此果斷清晰地糾正呂不韋與蔡澤這班能事權臣,直是曠世未聞也!蔡澤生在宮廷禍亂最為頻仍的燕國,深知平息此等亂局,最需要的便是敢於而且能夠力挽狂瀾的柱石人物。當年燕國的子之攝政,逼得三代燕王束手無策,以致於不得不將燕王之位禪讓給子之;其時,燕國三王但有一君如目下之嬴政,焉得有燕國的三世之亂?赫赫大名的燕昭王其時雖是太子,卻深得燕國臣民擁戴,比目下嬴政的處境要好得多,卻也是處處避著子之鋒芒,處處採取先求保全再圖謀國的方略,後來才以大肆割地換來齊軍平亂。依著人世法則,便是縱論千古之史家,便是大義當先之豪俠,任誰也不能指責燕昭王這般存身謀國之道。然則,與嬴政這般寧可捨身也要護法醒世的秦王相比,蔡澤卻是無法置評了。諺雲:螻蟻尚且貪生,況於人乎!嬴政只有二十二歲,尚未加冠親政,真正秦王的顯赫威權未曾一日得享。當此之時,嬴政退讓以求再謀,何錯之有?老臣以此道勸諫,何錯之有?然則,今日一切都變了。一切常人眼中的大道在嬴政這裡似乎都變得幽暗,一切常人眼中的求生方略在嬴政這裡似乎都變成了雕蟲小技。一時之間,狂傲一生的蔡澤也莫名其妙地覺出一種小來,竟驀然一個念頭閃過:呂不韋大書,化得這個嬴政麼……

“老臣力竭矣!王好自為之。”蔡澤一躬,疲憊地去了。

當夜,蘄年宮便悄無聲息地忙碌了起來。王綰雖非軍旅之士,調遣事務卻很是利落,與儀仗將軍前後奔波,倒也井然有序。儀仗騎士全部改為步卒,輪流登城防守並將搬運到三座箭樓的磙木擂石火油火箭等一應歸置到位,以免初次接戰的內侍們到時忙中出錯。內侍侍女們則將這段時日削制的箭桿趕裝箭簇,再裝入一隻只箭壺送上箭樓。僕役們則全力趕製軍食,因了不能炊煙大起,便只有用無煙木炭在冬日取暖的燎爐上烤餅烤肉,再大量和麵揉制面團,屆時以備急炊。嬴政身著一身牛皮軟甲前後巡視,特意叮囑一班小內侍將幾日搜尋來的狼糞搬上了蘄年宮土山最高的一座孤峰,連夜修築了一座小小烽火臺。

三日之後,泥牛入海的雍城又來了黑肥老吏,給嬴政氣昂昂宣讀了一卷詔書:假父長信侯決意於四月初三日為嬴政吾兒大行冠禮,自穀雨之日起,子政得在蘄年宮太廟沐浴齋戒旬日,以迎冠禮。讀完詔書,黑肥老吏矜持地笑了:“假父長信侯有言,沐浴齋戒之日,蘄年宮得日夜大開宮門,以示誠對天地。王可明白否?”嬴政捧著詔書木然地搖了搖頭:“我無兵卒,大開宮門,教狼蟲虎豹入來麼?”黑肥老吏一揮手:“齋戒之日,自有兵馬護衛蘄年宮,王只清心沐浴齋戒便是!”嬴政憨呵呵笑道:“好也好也,我只清心沐浴齋戒便是,甚難事?記住了也。”黑肥老吏不屑地笑了笑大搖大擺去了。

“今年穀雨,三月二十。”旁邊王綰提醒一句。

“還有六日!”嬴政突然將詔書狠狠摔向廳中銅鼎,竹簡頓時嘩啦四飛,轉身鐵青著臉低聲吩咐,“毋再忙碌,兵器軍食照三日預備即可。自今日起,除斥候之外,一律足食足睡,養精蓄銳!”王綰嗨地一